初一依旧单膝跪地，身姿笔挺，宛如一杆插入地面的长枪。
他微微垂首，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久远的黑暗中传来：“主子身份特殊，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知晓的并不多。只知道主子行踪飘忽，武功高强，且似乎与不少达官贵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具体身份，属下实在不敢妄言。”
楚洛书眉头轻皱，目光锐利如鹰隼，试图从初一的表情中捕捉到哪怕一丝破绽。
然而初一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根本无法从中读出任何信息。
“哼，不敢妄言？”楚洛书冷笑一声：“你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若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留你在身边又有何用？”
他的声音虽然严厉，但并未真的动怒，只是想要逼初一说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初一身体微微一颤，却依旧坚定地说道：“主子，属下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关于主子的身份，恕属下无可奉告，若是说了，恐会为主子和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主子恕罪，属下真的不能再多说了。”
楚洛书盯着初一看了许久，心中权衡着利弊。
他知道初一不会轻易开口，即便再逼问下去，恐怕也难以得到有用的答案，但他不能就此放弃，必须另寻他法。
思索片刻后，他缓缓说道：“罢了，你且退下吧。但我要你暗中留意府内外所有与神秘人相关的蛛丝马迹，有任何发现立即来报。”
初一抱拳行礼，身形一闪，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楚洛书望着初一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从这些暗卫口中是得不到消息了，只是这个神秘人，同“盛安先生”又有什么联系呢？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书案上的香炉上，那香炉造型古朴，炉中袅袅升起的香烟，如同轻纱般缓缓飘散。
这香炉，是他从护国寺带回来的，每次看到它，他便会想起护国寺中那片宁静的梅林，还有莲花池中那个如出水白莲般的寂空法师，那淡淡的熏香……
楚洛书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起来，神秘人武功高强，还会缩骨易容之术，以丫鬟的身份潜藏侯府，被拆穿后却不曾离去，反而隔三差五悄无声息的出现，非但没有任何敌意，不时还能带些有用的情报……
很难说承恩伯府那次，为自己解围的不是他，后又透露出精准的信息，还送来了永昌郡王府的罪证，而如今，又以如此神秘的方式参与到这场针对永昌郡王府的纷争之中。
“难道……他与护国寺有关？”楚洛书喃喃自语道，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不，仅凭相同的气味和几次会面就下此结论，未免太过武断。”
他缓缓走到香炉前，看着那袅袅香烟，缕缕药香在鼻尖萦绕，思绪飘回到了与寂空法师在护国寺梅林的初遇，当时的寂空，气质出尘，如同一朵不沾染尘世烟火的白莲。
而他，却如同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棋手，步步为营，操控着一切。
“他到底想要什么？是真的想要与我博弈，还是另有更深层次的目的？还是他背后主子想要在侯府得到什么？”楚洛书眉头紧锁，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拿起那枚沈星然还回来的玉佩，放在手中细细端详。
玉佩温润细腻，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枚玉佩，仿佛是一个神秘的符号，连接着他与沈星然之间那复杂而又微妙的关系。
楚洛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知道，要想揭开这一切的谜团，他不能仅仅依靠暗卫。
他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去与神秘人正面交锋，去揭开他背后那神秘的面纱。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楚洛书眼神坚定，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这场充满阴谋与算计的棋局中，找出一个真相。
夜色渐深，书房内烛火摇曳，将楚洛书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指尖捏着那枚温润玉佩，反复摩挲着边缘的云纹，脑中不断回放与沈星然的几次交锋。
从承恩伯府水榭外的“恰巧”解围，到深夜书房抛出的郡王府罪证，再到如今以身份为赌的博弈，每一步都透着刻意，却又藏着难以捉摸的深意。
楚洛书缓缓放下手中的玉佩，将其收入袖中，面上依旧保持着临帖的从容姿态。
然而，他的心思却如潮水般翻涌。
不能吐露任何的暗卫、武艺高强的神秘人，寂空法师......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人与事，却如同丝线般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张他看不透的网。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护国寺竹林，寂空法师曾对他说过一句话：“世间棋局，看似步步惊心，实则皆有因果。”当时他只当是禅语，如今想来，或许早已是暗示。
楚洛书思忖片刻，又召来暗卫：“去探查一下，寂空法师近期可还留在护国寺。”
暗卫领命如同鬼魅般悄然退下，殊不知他要找的人就站在他头顶的屋脊上，他身后正站着方才那个暗卫。
暗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沈星然眸子微眯，面具后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按他的吩咐去办，如实回答便是。”
暗卫领命，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星然垂眸看了眼还透着微弱火光的书房，眸中神色复杂，嘴里竟发出几声嘶鸣，不多时，一只硕大的海东青在他头顶盘旋，不时发出几声尖啸。
沈星然抬起手臂，那只神骏的海东青便收敛了呼啸的风声，稳稳地落在他覆着皮革的护腕上。
它锐利如金锭的眼睛扫视着下方的院落，似乎能洞察一切暗流涌动。
沈星然嘴里发出与它相同的鸣啸，尖利的声音几乎融在夜风里。
海东青呼啸一声，展开宽大的羽翼，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入浓重的夜色，其飞行的方向，竟与方才暗卫离去的路径隐隐重合。
书房内，楚洛书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什么极高空的东西凝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