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对未知环境的 些许畏惧和安土重迁的朴素情感。林动完全理解母亲这种复杂的心情,他接过话头,
语气依旧沉稳,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洞悉世情的光芒,他轻轻拍了拍
母亲布满老茧的手背:“妈,您的顾虑我明白。但倒座房肯定不行,那不是改善,
是凑合,甚至可能更差,配不上您二老辛苦大半辈子,更配不上我妹妹如花似玉的
年纪住在那阴湿地方。”他略微停顿,仿佛在脑海中勾勒蓝图,然后清晰地说出自己的规划,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的想法是,等我在厂里安定下来,
摸清情况后,咱们可以看看厂子附近生活方便的家属区,或者城里别处环境清静、
邻居成分简单的地方,有没有合适的独门独院出售。不需要太大,一进的小院就挺好,
要是机会合适,二进的院子也能考虑。咱们把它买下来,房产证清清白白写上咱家的名字,
然后好好收拾布置一番,一家子搬过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净日子。到时候,
您想种点花花草草也行,小雪想安静看书学习也有地方,彻底远离这个是非窝,
再也看不到那些让人恶心的嘴脸。”林母闻言,先是眼睛猛地一亮,浑浊的眸子里
爆发出惊喜和憧憬的光芒,但随即,像是被一根冰冷的针扎了一下,担忧的神色
迅速取代了喜悦。她一把紧紧拉住林动的手,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突出,
微微颤抖着,声音都带着颤音:“动儿!你有这心,有这志气,妈这心里…
就跟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似的,又甜又爽快!可是…可是好孩子,
咱可千万不能为了房子这事儿犯错误啊!你今天闹这一场,虽然立了威,
把那些坏种镇住了,可也成了出头鸟,成了众矢之的啊!你不知道,这院里院外,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咱家,红眼病犯了,就等着抓咱的小辫子呢!
这买房可不是小事,要花一大笔钱,万一…万一钱来路说不清楚,或者让人抓住把柄,
说你以权谋私,那…那可就是天塌下来的大祸啊!咱可不能刚出了狼窝,又掉进虎口!”
林动感受到母亲手心的冰凉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心中一阵剧烈的酸楚和抽痛,
但更多的,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滔天怒意和更加坚定的决心!正是这些蛀虫多年的欺压,
才让母亲变得如此谨小慎微、草木皆兵!他用力地、温暖地回握住母亲冰冷的手,
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语气沉稳得如同千年磐石,却蕴含着一种能摧毁一切阻碍的强大力量:
“妈,您放心。把心稳稳当放回肚子里去。”他目光平静却深邃地看着母亲的眼睛,
“您儿子在战场上,枪林弹雨里都没犯过错误,没给部队丢过脸,没给国家抹过黑,
难道回到了和平地方,还能在这些身外之物的小事上栽跟头?那不是我林动的作风!”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军人的傲骨和清白:“房子,要买,也必定是合理合法,
干干净净地买。用我自己的转业安置费,加上以后每个月堂堂正正的工资,
一分一厘,都来得明明白白,经得起任何审查!绝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是铁律,
到哪儿都不能变!”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墙壁,看到那些在黑暗中窥伺、心怀鬼胎的影影绰绰,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凛冽的冰碴子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至于那些躲在阴沟里,盯着咱家,盼着咱家倒霉的人…他们最好把招子放亮点,
把自己屁股底下擦干净,祈祷自己别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腌臜事、亏心事落在我手里。”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不高,却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一股森然的肃杀之气,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否则,等我腾出手来,理顺了厂里的事情,新账旧账,
我会跟他们一起算!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他们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林动见母亲脸上忧色未减,眉头紧锁,眼神里还残留着白天惊吓过度的余悸,
以及一丝对自己最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处理方式的困惑和不安。他知道,
母亲是个本分人,一辈子谨小慎微,今天这场面,对她冲击太大,若不把话彻底说透,
她心里这块石头落不了地,晚上怕是连觉都睡不踏实。他索性把话彻底挑明,
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
“妈,小雪,我知道你们心里头,可能还拧着个疙瘩,有点想不明白,甚至觉得有点憋屈。”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母亲和妹妹的脸,语气沉稳,“觉得我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
枪也响了,血也流了,人也废了俩,场面搞得跟打仗似的,最后却没把易中海和傻柱
那两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立刻扭送公安局,钉死在耻辱柱上,送进大牢吃枪子儿,
有点…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是吧?觉得我…怂了?或者被聋老太太那老梆子
几句话给拿捏住了?”林母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浑浊的老眼里忧虑更深,那眼神分明在说:是啊,动儿,妈是怕…怕你受了委屈,
还让人拿住了把柄…这往后…林雪也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不解和一丝未散的后怕,
小声附和:“哥…那个傻柱…他那么坏…差点就…”林动嘴角扯出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仿佛在谈论的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而是如何处置几只碍眼的臭虫:“我开枪,是事实,众目睽睽,抵赖不掉。
聋老太太那个老虔婆,人老成精,就是拿准了这一点,用它来将我的军,想逼我妥协。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门儿清!真要把事情彻底捅破,不留余地,闹上军事法庭,
走正规程序,就算我占着天大的理,是保护家人被迫反击,是正当防卫,
可这流程一旦启动,少说也得折腾几个月,甚至更久。这期间,各种没完没了的
调查、问询、扯皮拉筋,反而正中了他们的下怀,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让他们有机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四处钻营活动,托关系,找门路,
甚至可能反咬一口,往我身上泼脏水!那才是真正的麻烦,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眼神冰寒刺骨,如同西伯利亚万年不化的冻土,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暂时的妥协,退这一步,不是我怕他们。是嫌麻烦,嫌恶心,嫌跟他们纠缠,
脏了我的手,跌了我的份儿!对付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沟臭虫,要么不动,
静静地看着他们腐烂;要动,就得像踩蟑螂一样,快、准、狠!一下拍死,
拍得粉身碎骨,碾成齑粉!绝不能给他们任何一丝一毫反扑、喘息的机会!
连垂死挣扎的余地都不能有!”他的声音陡然转低,几乎成了贴着耳根子的气声,
却带着一种更令人心悸、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狠厉与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钢针,
扎进听者的骨髓里:“这个仇,我林动记下了,刻在骨头上了,融在血里了。
易中海,傻柱,还有院里那些伸过爪子、起过哄、甚至只是冷眼旁观看过笑话的,
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谁也别想侥幸。”“等我进了轧钢厂,站稳了脚跟,
摸清了里面的门道和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
更有的是手段,慢慢地、仔细地炮制他们。我会让他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么叫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什么叫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林母怔怔地看着儿子,
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在枪林弹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骇人煞气,如今又混合了
更深沉、更可怕的老谋深算和近乎残忍的耐心,心中百感交集。又是心疼他
这些年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变成如今这副杀伐果断的模样,
又是欣慰他终于成长为一棵能真正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的
参天大树。
她抬起粗糙的手,用袖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声音哽咽,带着哭腔:
“长大了…我儿真是长大了啊!九年前你穿上那身军装走的时候,
还是个遇事就知道梗着脖子硬碰硬的愣头青…现在…现在真成了能替家里
遮风挡雨、顶门立户的大树了!妈…妈就是现在闭眼,去了下面,
也对得起你爹当年的嘱托了…能安心地去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