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公寓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楚清辞和沈砚卿开始了名副其实的“同檐陌路”。
楚清辞搬到了次卧居住。她刻意调整了作息,早出晚归,尽量避免与沈砚卿碰面。即使偶尔在客厅或厨房相遇,她也视若无睹,径直走过,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沈砚卿试图开口,哪怕只是一句“吃了没”,得到的也只是她冷漠的背影和关门声。
他站在空荡荡的主卧里,看着属于她的物品被清走,枕头上不再有她的气息,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块,钝痛不已。他每晚处理完公务,都会在她次卧门外站一会儿,听着里面细微的声响,才能确认她是安全的,然后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孤寂回到冰冷的主卧。
工作上,两人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协同,但交流全部通过周允哲或加密邮件进行,冰冷而高效。
关于“北极星号”,监控有了重大发现。高清卫星图片捕捉到,一艘之前与“北极星”接触过的小型快艇,在某个深夜,从货轮上接走了两个人,迅速驶向附近一个无人小岛。由于光线和角度问题,无法确认那两人的具体样貌,但其中一人的身形与苏墨澈有几分相似。
“机会!”周允哲在视频会议中汇报,“那个无人岛面积不大,我们的人可以秘密登陆进行侦察。如果苏墨澈真的被转移到了岛上,这是解救他的绝佳机会!”
沈砚卿看着卫星图片和岛屿的地形数据,眼神锐利。这是一个机会,但也可能是一个陷阱。“牧羊人”诡计多端,故意将人转移到易于侦察的岛屿,不合常理。
“岛屿侦察可以执行,但行动小组必须保持最高警惕,以侦察为首要目标,非必要不交战。”沈砚卿下达指令,“同时,继续严密监控‘北极星号’和周边海域所有船只动向,防止是调虎离山。”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所有行动人员,优先确保自身安全。”
他不能再承受任何因他决策而带来的损失,尤其是,这可能会间接影响到那个正在与他冷战的人。
楚清辞与顾知行的合作推进,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就在双方准备进行第三轮,也是最为关键的技术细节磋商时,市场上突然开始流传关于“清源资本”新材料技术存在重大缺陷、且面临强大竞争对手“非商业手段”打压的负面谣言。同时,一家与顾知行基金有竞争关系的国际投行,突然向顾知行提出了一个条件极为优厚、但要求其放弃与“清源资本”合作的替代方案。
这显然是“暗河”的手笔!他们在用这种方式,警告和阻挠楚清辞寻找外部盟友。
顾知行那边的态度变得犹豫起来。他虽然欣赏楚清辞和技术前景,但作为投资人,他必须权衡风险。他委婉地向楚清辞提出,需要更多时间来评估这些新出现的“不确定因素”。
楚清辞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如果顾知行退缩,“烛龙”计划将遭受重创,她开辟第二战场的战略也会受阻。她试图联系其他潜在伙伴,但对方一听到“清源资本”和隐含的“麻烦”,都变得顾虑重重。
就在楚清辞焦头烂额之际,事情出现了转机。那家提出竞争方案的投行,其母公司突然爆出涉嫌财务造假的丑闻,股价大跌,自身难保。同时,几家颇具影响力的国际科技媒体,几乎同时刊登了客观分析“清源资本”技术路线和前景的正面报道,一定程度上对冲了之前的负面谣言。
顾知行的团队重新评估后,认为之前的“不确定因素”风险降低,决定继续推进与“清源资本”的谈判。
楚清辞松了口气,但心中疑窦丛生。那家投行的丑闻爆得太是时候了,那些正面报道的出现也绝非偶然。她立刻让手下人去查,反馈回来的信息模糊地指向了几个复杂的资本运作和媒体关系网络,似乎有强大的力量在幕后推动。
一个名字,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脑海——沈砚卿。
只有他,拥有如此迅速且不着痕迹地扭转局面的能力和动机。
他明明在与她冷战,却在她遇到困难时,依旧在暗中为她扫清障碍。这份沉默的守护,让她心情复杂。是感动?不,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她渴望的是并肩作战的信任,而不是这种仿佛她永远需要被他兜底的“帮助”。这让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努力和挣扎,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心力交瘁的楚清辞,约了林微澜出来喝酒。在常去的那家清吧角落,几杯酒下肚,楚清辞终究是没忍住,将近期与沈砚卿的激烈冲突和冰冷现状,模糊了具体危险,但清晰地表达了核心矛盾——关于信任、自由与过度保护。
林微澜听完,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妩媚的眉眼间带着罕见的严肃。
“清辞,我这么说可能你不爱听。”她叹了口气,“沈砚卿这种方式,确实让人窒息,换了我也得炸。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还有他那个位置所看到的世界,他的恐惧可能真的不是空穴来风。他或许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而是不信任这个世界的恶意。”
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你有没有想过,他那种人,经历过什么,才让他对‘失去’恐惧到这种地步?他把你看得太重,重到已经……有点病态了。”
楚清辞沉默地喝着酒,林微澜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何尝不知道他爱她?可这份爱,太过沉重,让她无法呼吸。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楚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和疲惫,“难道就要一直这样下去?”
“这取决于你想要什么。”林微澜看着她,“如果你还爱他,还想挽回,可能需要一次真正开诚布公的、不带情绪的深谈。但前提是,他必须学会真正把你当成一个对等的、有能力的伙伴,而不是一件需要锁进保险柜的珍宝。这很难,但值得一试。”
就在这时,楚清辞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周允哲:
“楚总,老板让我转告您,我们监测到有不明身份人员近期在您母亲墓园附近出现。虽未发现直接威胁,但建议您近期如需祭扫,务必安排安保随行,或暂缓行程。”
楚清辞的心猛地一沉!母亲墓园!
这是她内心最柔软、也最不容触碰的禁区!“暗河”竟然连这里都注意到了?还是……这只是沈砚卿为了让她乖乖待在他保护范围内而找的借口?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她关掉手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林微澜说:“微澜,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所谓的“知道”,并非是去和沈砚卿沟通。而是更加坚定了要尽快解决“暗河”这个根源的决心。只有彻底铲除威胁,她才能真正获得他认可的自由,或者说,他们之间扭曲的关系才有恢复正常的基础。
她回到公寓时,已是深夜。次卧的灯亮着。她经过主卧门口时,停顿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声响。
而在主卧内,沈砚卿并未入睡。他站在窗边,手中拿着平板,上面显示着楚清辞所在清吧门口的实时监控画面(出于安全考虑布置的周边监控)。他看到林微澜陪着她,看到她安全上车,才略微放心。
他也收到了周允哲关于墓园情况的汇报。他的担忧成倍增加。“暗河”的触角比想象的更无孔不入,他们正在用各种方式施加心理压力。
他拿起内部电话,对周允哲下达了新的指令,声音冷得像冰:
“加派一倍人手,暗中保护夫人。范围扩大到所有她可能去的、带有私人情感印记的地点。另外,对墓园出现的那几个人,进行深度背景挖掘,我要知道他们背后是谁,想干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和绝对的狠戾:
“告诉下面的人,如果夫人在他们的保护下受到一丝惊吓……后果自负。”
爱与恐惧交织成的冷焰,在他心底灼灼燃烧,既灼伤着自己,也即将燎原而起,焚向所有潜在的威胁。而他和楚清辞之间那根绷紧的弦,也已到了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