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卿的车如同离弦之箭般驶向城西。一路上，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周允哲在电话里简要汇报了情况：楚清辞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陈景安的人大部分被控制，但那个关键的神秘男人逃脱了。
“安然无恙”四个字并不能平息沈砚卿胸腔里翻涌的后怕和怒火。他无法想象，如果周允哲晚到一分钟，甚至几十秒，会发生什么。那种可能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当他赶到那栋老旧写字楼下时，现场已经被周允哲带来的人清理过，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的破败，只是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楚清辞站在街边，林薇陪在她身边，周允哲则在一旁低声交代着什么。
看到沈砚卿的车猛地停下，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下车，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沈砚卿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楚清辞，将她从头到脚迅速扫视一遍，确认她确实完好无损后，那悬到嗓子眼的心才重重落回实处，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绪。
他走到她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伸手将她紧紧、紧紧地箍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楚清辞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如同擂鼓般狂野的心跳，以及他身体不易察觉的细微颤抖。她原本准备好的解释和安抚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伸手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在他后背轻轻拍抚。
“我没事，砚卿，真的没事。”她在他耳边低声重复，声音柔和却坚定。
周允哲示意其他人散开，留下一点空间给这对劫后余生的夫妻。
沈砚卿抱了她很久，久到楚清辞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凝滞，他才稍微松开一点，但手臂依然圈着她，低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恐惧和压抑的怒火。
“谁允许你擅自跟踪的？！”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如果周允哲没赶到，如果……”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那假设性的后果让他眼底瞬间爬上一丝猩红。
楚清辞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她理解他的恐惧，但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知道危险。”她平静地迎视着他，“但那是找到匿名者、可能揭开陈景安真正目的的最好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砚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前面抵挡明枪暗箭，而我只是被动地等待保护。我们是夫妻，应该共同面对。”
“共同面对不是让你去冒险！”沈砚卿几乎是低吼出来，他抬手，指腹用力擦过她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焦灼的粗粝，“你的安全，高于一切！比任何线索、任何反击都重要！你明不明白？”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地对她吼叫。楚清辞的心被震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重到让他这样一个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都失控了。
她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眼神清澈而执着：“我明白。正因为我明白，我才更不能只做温室里的花朵。砚卿，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判断力。这次是意外，但我不后悔跟上去。我得到了信息，虽然不完整——陈景安的目标，不止是沈氏的商业版图。”
沈砚卿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那抹为了他而甘冒风险的决绝，满心的怒火和后怕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深的、无法言喻的动容。
他闭了闭眼，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这次的动作轻柔了许多，带着一种无奈的妥协和更深沉的眷恋。
“答应我，”他埋首在她颈间，声音闷闷的，“下次……无论如何，不要再让自己置身于任何不确定的危险之中。有任何线索，交给我，或者周允哲。算我……求你。”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楚清辞心上。这个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竟然对她用了“求”字。
她心尖一酸，更加用力地回抱他，郑重承诺：“好，我答应你。”
回到顶层公寓，气氛缓和了许多，但依旧凝重。
周允哲很快送来了初步审讯结果。被抓的那些打手是钱勇之前养着的另一批外围人员，负责“清理”任务。他们接到指令，找到并“处理”掉那个神秘男人，没想到碰上了楚清辞和周允哲。他们对陈景安知之甚少，只确认指令来自一个经过加密的海外号码。
而那个神秘男人，如同人间蒸发，周允哲的人追出去几条街后彻底失去了踪迹。他显然极其擅长反追踪。
“不过，我们在那个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这个。”周允哲将一个用证物袋装着的、深蓝色的金属U盘放在书桌上，“应该是那个男人在混乱中不慎掉落，或者……是故意留下的。”
沈砚卿和楚清辞的目光同时聚焦在那个U盘上。
靳言被紧急召来，在完全隔离网络的环境下，对U盘进行了层层破解。里面只有一份加密文档，密码尝试了几次后，竟然被楚清辞试了出来——是她父亲楚怀远的生日。
文档打开，里面的内容让沈砚卿和楚清辞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里面详细记录了陈景安过去十年间，通过复杂的离岸公司和白手套，在全球范围内，系统地搜集、窃取、甚至通过非法手段攫取各类前沿绿色能源、环境科技相关专利和技术雏形的证据！其中一些技术，正是沈氏“深海蓝钻”计划的核心攻关方向，也是目前国际上前沿的竞争焦点。
文档末尾，有一句简短的话：
“陈景安非独立商人，其背后是国际能源资本‘普罗米修斯之手’，旨在垄断未来能源格局，阻挠任何可能威胁其霸主地位的技术崛起。沈氏，是他们的重点目标之一。楚怀远先生，曾是早期的察觉者和反对者。——‘旁观者’”
楚清辞看着父亲的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原来，父亲当年的破产和含恨而终，背后竟然牵扯到如此庞大的国际阴谋！而陈景安，不过是前台的一个代理人！
沈砚卿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之前的判断没错，陈景安是疯子，但更是有庞大势力支持的、有脑子的疯子！这场斗争的性质，已经从商业竞争，上升到了涉及国家产业安全和技术主权保卫战的层面！
他看向楚清辞，发现她也正看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和与他同出一辙的决绝。
“看来，我们的对手，比想象中更庞大。”楚清辞缓缓开口。
沈砚卿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那就一起，把他，和他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极少动用的号码，语气严肃而郑重：
“是我，沈砚卿。我需要与国家工业和信息安全相关部门，进行一次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谈。我手里，有关于‘普罗米修斯之手’及其在国内代理人陈景安的重要情况，需要当面汇报。”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但一场更宏大、更激烈的战役，已经拉开了序幕。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