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爷!各位家主!大……大事不好!嵩阳堡……嵩阳堡彻底没了!
郑氏……郑氏的藏书秘阁……被……被搬空了!钱财粮秣……也……也被抄掠一空!”
“什么?!!!”(刘旸音)
王珪手中刚刚拿起、试图掩饰内心不安的第二块名贵玉镇纸“啪嚓”一声彻底粉碎。
锋利的玉屑深深扎入掌心,鲜血直流,他却浑然不觉。
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瞬间惨白如纸,血色褪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
一丝无法遏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嵩阳堡……破了?!郑氏……藏书……被搬空了?!你……你再说一遍!”
他猛地抓住王福的衣领。
“千真万确啊老爷!”
王福被王珪抓住衣领,几乎喘不过气,声音带着哭腔。
“堡内火光冲天,杀声盈野!小的派去探信的人就在堡外,亲眼所见!
那逸长生、叶孤城、绾绾三人如同魔神降世!郑家的私兵死伤殆尽,尸横遍地!
郑元寿族长……据说当场瘫软失禁,如同烂泥!郑氏……完了!彻底完了!
他们千年积累的书籍,被那些黑衣汉子像搬柴火一样装车运走了!粮仓也被搬空了!”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如同化作了万载玄冰,冻得人骨髓生疼。
之前的阴谋算计、运筹帷幄、世家巨擘的自信与傲慢,在这血淋淋、赤裸裸的残酷现实面前,被砸得粉碎。
一股寒彻骨髓的恐惧,如同无形的毒蛇,瞬间缠上了每个人的心脏,狠狠噬咬。
“妖道!魔头!无法无天!”
李德裕猛地拍案而起,须发戟张,眼珠子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被羞辱的暴怒和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惧。
“他竟敢……竟敢如此屠戮士族!这是要绝我世家根基!断我文脉传承!我等……我等必与之不死不休!”
他的咆哮在死寂的密室中回荡,显得空洞而无力。
“不死不休?”
清河崔宏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失态的李德裕,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淬毒的冰锥。
“德裕兄!醒醒吧!拿什么不死不休?拿你赵郡李氏引以为傲的坞堡,去试试逸长生的心够不够硬?
还是拿你族中那些精心培养的子弟性命,去填他那口深不见底的魔窟?!
你告诉我,拿什么去‘不死不休’?!”
他的目光如电,扫过其余几位同样面无人色、眼神涣散的家主,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世家巨擘在生死关头特有的、近乎冷酷的现实与决断。
“郑氏嵩阳堡何等坚固?郑元寿身边那些族老供奉何等实力?
其中不乏宗师大宗师!可在逸长生面前,整个郑家撑不过一炷香!
我甚至怀疑,那一炷香时间,是那妖道懒得认真!看样子,玄武门前,真的没有夸大……
但是,藏书被搬空,千年积累的智慧财富,付之一炬!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郑氏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根基!他们不再是和我们平起平坐的荥阳郑氏!
只是一个空有虚名、失去了知识垄断、随时会被寒门新贵甚至贩夫走卒取代的破落户!一个……被拔了牙、断了爪的老狗!”
崔宏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壮士断腕般的决断。
“诸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郑氏已废!其罪咎由自取,不识天数,妄图螳臂当车,触怒真仙!与我等何干?
此刻若再与郑氏扯上丝毫瓜葛,便是引火烧身,自取灭亡!我们现在要做的是——”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彻底与郑氏割席断义!去做那逸长生道尊的附庸!这才能为我等世家,换来一线苟延残喘的生机!
郑氏的今日,未必不是我们的明日!但至少……不能是现在!”
“宏公高见!”
博陵崔琰立刻接口,脸上再无半分儒雅,只剩下赤裸裸的、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功利。
“郑氏已成累赘,毫无价值!当立刻切割!所有与郑氏的生意往来、世代姻亲关系、门生故吏的举荐提携,即刻中断!
对外宣称,郑元寿昏聩无能,纵容子弟不法,残害地方,更因私怨触怒道尊,其行径与我五姓七望共治天下、维护圣贤道统之宗旨背道而驰!崔氏羞与之为伍!”
他眼中闪烁着精光,“同时,立刻派人出去,向逸道尊示好!道尊要的一切,我们都给!书籍?我们拓印!他要多少,我们给多少!
他不是往我们晋阳龙堡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吗?他肯定知道我们在这儿!
但他没立刻动手,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觉得我们还有用!说明我们还有价值!这是最后的机会!必须抓住!”
“正该如此!”太原王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悸动,脸上迅速恢复了世家族长的冷硬与决绝。
“立刻传令族中,与郑氏相关一切,断!干净利落地断!而且要断得天下皆知!
更要更干净利落地‘给’!范阳卢氏、陇西李氏,你们以为如何?”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扫向卢承庆和李氏家主。
卢承庆和李氏另一位家主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悸、绝望,以及那一丝被逼到绝境后、抓住救命稻草的无奈。
最终,两人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附议!割席断义!即刻执行!向道尊……示好!”
“好!”崔宏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决绝的光芒,“既然要断,就要断得天下皆知!
要断得让道尊看到我们的‘诚意’!立刻起草檄文,昭告天下!
痛斥郑元寿失德败行,倒行逆施,致家族遭此天罚!我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太原王氏……
几大氏族,为天下正道计,为士林清誉计,为不牵连无辜计,特此宣告,与荥阳郑氏划清界限,恩断义绝!
其所作所为,皆由其自行承担!
其罪孽,与我等无涉!以此消息,向逸道尊表明心迹,祈求宽宥!”
冰冷的决断在密室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