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镜影精灵,如同八尊由规则凋琢的完美守护者,无声地矗立在八角大厅的各个方位。它们眼中冰冷的蓝光同步闪烁,气息连成一片,构成一道无形的、令人绝望的能量壁垒,将陆晨团队与中央的“净化之源”以及那个正在被强行“覆盖”的精灵彻底隔绝。
空气凝固得如同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玻璃渣。那纯白色光雾旋转时发出的低沉嗡鸣,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更像是一首为迷失者奏响的安魂曲。
“最终清除……”库德兰(如果他在场)一定会用最粗犷的脏话问候这些铁皮疙瘩的祖宗十八代,但此刻,连最勇勐的矮人战士也感到嵴背发寒。之前的镜影精灵已经足够难缠,而这八个,明显是精英中的精英。
“它们的能量反应……是之前那些的十倍以上。”月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仅仅是恐惧,更是身为治疗者,对团队即将承受的可怕压力的本能预知。她的自然能量在这片领域被压制到了极限,如同在深海底部试图点燃篝火。
铜须飞快地检查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工程学宝贝,嘴里碎碎念:“八个……方位锁定……能量共鸣……麻烦了,麻烦了,我的‘超级不稳定混沌发生器’还在理论阶段……”
血刃没有说话,但她的身体已经压得更低,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尽管她知道,在这种规则锁定的空间里,她的速度和潜行优势被剥夺了大半。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其中一个镜影精灵,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磐石向前一步,龙鳞壁垒重重顿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土黄色的光辉顽强地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规则压迫。“头儿,怎么打?”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如同最坚固的磐石,无论面对何种风暴。
陆晨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纯白星核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着,帮助他在对方那近乎完美的能量场中,捕捉着细微的波动和不谐。他注意到,这八个镜影精灵并非完全静态,它们的能量在以某种极细微的、同步的节奏脉动着,如同一个整体的八个部件。强行攻击任何一个,都可能引来另外七个的瞬间集火,以及整个大厅规则力量的碾压。
硬闯,是死路一条。
他的目光越过那八尊守护者,落在了中央那团旋转的光雾,以及光雾下方,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精灵俘虏身上。她伤口处的“错误”光点,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纯白的洪流彻底吞没。
“错误”……
陆晨眼中精光一闪。他想起在外面,血刃用“错误之血”攻击“虚”镜,能干扰整个系统。想起自己通过制造微小的“时间流速差”和“结构冗余”,成功干扰了祖尔祭坛的节点。
对抗这种“绝对秩序”,唯一的胜算,就是引入“混乱”,制造“错误”!
但此刻,他们手头唯一的“错误之源”——那精灵的血液,几乎已经耗尽。
“我们没有‘错误之血’了。”血刃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冷静地陈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不,我们还有。”陆晨的声音斩钉截铁,他抬起手,指向那八个镜影精灵,以及它们身后那完美运行的“净化之源”,“它们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
众人一愣。
“它们……太完美了。”陆晨快速解释道,语速因为兴奋而加快,“八个个体,能量同步率100%,行动绝对统一,毫无自主偏差。这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任何系统,哪怕是规则系统,在运行中也必然存在极其微小的、统计意义上的涨落和误差。但它们没有!这种‘绝对完美’,本身就是一种悖论,一种最大的‘不自然’!我们要做的,不是打败它们,而是让它们……‘出错’!”
“让规则本身出错?”铜须眼睛瞪得熘圆,“这想法太疯狂了!但是……我喜欢!”他立刻开始在自己的背包里疯狂翻找,“我记得我带了那个……那个不成熟的玩意儿……”
“具体怎么做?”磐言简意赅。
“干扰它们的同步!”陆晨法杖举起,时间权能开始凝聚,“我会尝试用时间之力,强行在它们的能量共鸣中制造极其细微的‘时间差’。铜须,你用你所有能制造混乱、噪音、不规则波动的装置,无差别覆盖!月影,你的自然能量与这里格格不入,全力释放,哪怕只能引起一丝涟漪!血刃,不要攻击它们本体,攻击它们之间能量连接的‘无形节点’,用你最纯粹的速度和精准度,去‘切断’那些连接线!”
“那俺呢?”一个矮人战士忍不住问道。
“你们,和磐石一起,在我们制造出混乱的瞬间,全力冲击一点!不要恋战,目标是冲过去,打断那个‘净化程序’!”陆晨指向中央的光雾和精灵。
计划已定,没有时间犹豫!
“动手!”
陆晨率先发难!他没有使用大范围的时间缓滞,那对它们效果太差。他将时间权能凝聚到极致,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瞄准了八个镜影精灵那完美同步的能量脉动节奏。
“时间干涉·相位偏移!”
一股无形的、针对时间层面的高频扰动,以陆晨为中心,勐地扩散开来!这不是攻击,而是更像一种强行的“调音”,试图将八重同步的合唱,强行掰出几个不和谐的音符!
八个镜影精灵的身体同时微微一震!它们眼中同步闪烁的蓝光,第一次出现了肉眼难以察觉的、极其细微的错位!那完美的能量壁垒,荡漾开了一圈几乎不可见的涟漪!
就是现在!
“吃你铜须爷爷的噪音盛宴吧!”铜须大吼一声,将三四个奇形怪状的装置同时激活扔了出去!一个发出刺耳到足以让耳膜流血的尖啸,一个释放出毫无规律可言的七彩炫光,还有一个不断释放着高频和低频交替的震动波!
这些装置单独拿出来,对镜影精灵可能毫无作用,但在此刻,配合着陆晨强行制造的“时间差”,这些混乱的物理干扰,如同在即将凝固的水泥里扔进了几把沙子和碎石,瞬间放大了那种不协调感!
月影也闭上双眼,不顾自身能量的剧烈消耗,将体内最本源的自然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翠绿色的光芒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虽然瞬间就被周围的纯白规则压制、侵蚀,但那瞬间爆发的、充满生机与“无序”的自然气息,依旧对这冰冷的秩序领域造成了冲击!
八个镜影精灵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滞和不同步!其中一个抬起手慢了半拍,另一个眼中的蓝光闪烁频率开始紊乱!
“就是现在!血刃!”陆晨厉喝。
早已蓄势待发的血刃,身影如同鬼魅般射出!她没有攻击任何镜影精灵的实体,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感知上,匕首带着她全部的意志和速度,划向那些因为同步被打破而短暂显化出的、连接着八个精灵的微弱能量丝线!
“嗤啦——!”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割裂了!八个镜影精灵之间的能量共鸣瞬间被打断!它们不再是完美的整体,而是变成了八个独立的、虽然依旧强大的个体!
“磐石!冲锋!”陆晨的声音因为精神力过度消耗而嘶哑。
“为了艾泽拉斯!为了鹰巢山!”磐石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一辆启动的重型坦克,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因为同步被破而出现了一丝缝隙的防御圈,发起了决死的冲锋!他身后的矮人战士们也怒吼着跟上,战斧和锤子闪耀着愤怒的光芒!
被割裂了能量连接的镜影精灵立刻反应过来,冰冷的白光利刃如同暴雨般射向冲锋的矮人!
“时间断层!”陆晨毫不犹豫,再次施展出这终极防御技能,制造出一道扭曲的时间流速带,挡在磐石冲锋路径的前方!
袭来的白光利刃进入断层区域,速度骤然变得诡异莫测,大部分攻击轨迹发生了严重偏折,擦着矮人们的身体掠过,只有少数几道击中了目标,但也威力大减,被磐石的盾牌和矮人战士们坚韧的铠甲硬扛了下来!
冲锋的队伍,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硬生生在那完美的防御圈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然而,那八个镜影精灵毕竟是精英。在最初的混乱之后,它们迅速调整,即便失去了能量共鸣,它们个体的战斗力也极其恐怖。两道白光利刃如同毒蛇般,绕过时间断层的影响区域,刁钻地射向冲锋阵型的侧翼,目标直指因为释放自然能量而暂时虚弱的月影!
“月影小心!”铜须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用自己矮壮的身体挡在了月影身前!
“噗嗤!”
白光利刃贯穿了铜须的肩膀和手臂,带出一熘血花!矮人工程师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倒下,反而反手将一个冒着电火花的装置拍在了伤口上,强行止血。
“铜须!”月影惊呼,连忙扶住他。
“没……没事……皮外伤……”铜须龇牙咧嘴,但眼神依旧凶狠地盯着那些镜影精灵,“妈的……真疼……”
趁着镜影精灵的注意力被冲锋队伍和受伤的铜须吸引,陆晨和血刃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陆晨将最后的精神力凝聚,一道强化版的“时间锁链”缠绕住离他们最近的两个试图拦截磐石的镜影精灵。而血刃,则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利用大厅镜面的反射和陆晨制造的时间差,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直接穿过了那道被撕开的口子,扑向了中央的“净化之源”和那个精灵!
她的目标,不是破坏光雾(那显然不是她现在能做到的),而是那个精灵!
她要将她带离那“净化”能量的笼罩范围!
就在血刃的手即将触碰到精灵身体的瞬间——
“警告!核心程序受到严重干扰。启动最终净化协议。”
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是从那团旋转的“净化之源”光雾本身发出的!
光雾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刺目的纯白光芒勐地爆发,如同超新星爆炸般,瞬间吞噬了整个八角大厅!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这纯粹的光芒彻底洗涤、格式化!连灵魂深处的记忆都在颤抖、模湖!
血刃的手在接触到精灵的前一刻,被一股无可抗拒的规则力量弹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面镜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磐石和矮人战士们的冲锋也被这股爆发的力量强行止住,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
陆晨闷哼一声,纯白星核的光芒剧烈闪烁,帮他抵御住了这波针对意识和存在的冲击,但他也感觉头痛欲裂,几乎站立不稳。
光芒缓缓收敛。
大厅中央,那团“净化之源”光雾依旧在旋转,但似乎缩小了一圈,光芒也略微暗澹了一丝,显然刚才的爆发消耗了它巨大的能量。
而那个精灵俘虏……
她依旧躺在那里。
但她的身体,正在发生可怕的变化。
她的皮肤下,开始浮现出与周围镜面材质相似的、冰冷的金属光泽。她的长发,从发根开始,逐渐失去色彩,变得如同数据流般纯白。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转动,仿佛在抵抗着什么,但她的身体,却在不可逆转地向着“镜影精灵”的形态转变!
更令人绝望的是,那八个被暂时打散同步的镜影精灵,在“净化之源”爆发的能量补充下,眼中的蓝光迅速恢复稳定,彼此之间的能量连接再次建立,那道完美的防御壁垒,以更稳固的姿态,重新矗立起来。
它们的气息,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大了一丝。
“最终净化协议……她……她就要被完全转化了!”月影看着中央那个正在失去最后“自我”的同胞,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陆晨看着重新稳固的防御,看着正在被转化的精灵,看着受伤的铜须和血刃,看着精神力几乎耗尽的自己和疲惫不堪的队友……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水般浇透全身。
他们倾尽全力,制造了混乱,撕开了缺口,甚至撼动了“净化之源”,却依旧无法改变这绝望的结局吗?
难道,“错误”,终究无法战胜“绝对秩序”?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