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战斗结束后，我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返回了作为临时据点的山洞。
洞内潮湿阴冷，身体累得几乎散架，但我的心里却揣着一团火，一团灼烧着我、让我无法平静的火。
那火焰里，混杂着对死亡的余悸、对拖累队友的愧疚，但燃烧得最旺的，是一种近乎灼热的崇拜和渴望。
我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飘向山洞最安静的角落。
影子靠坐在那里，像往常一样沉默地保养着他的狙击枪。洞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刚才战场上那决定生死、冷静到极致的一枪，仿佛还在我眼前重复播放，在我心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就是他。我想成为的，就是像他这样的人。
不是莽撞的热血，不是声嘶力竭的呐喊，而是那种绝对的冷静、极致的精准，在团队最需要的时候，成为那道无声却最可靠的光，一击定乾坤。
看着老炮叔正和杨锐队长低声确认明天的路线，大牛在另一边仔细整理着他那些宝贝爆破物，我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全身的勇气，挪动脚步，坐到了影子旁边的石头上。
他擦拭枪管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并没有抬头。
“影子哥……”我开口，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发紧，“刚才……谢谢你。”这话苍白无力，却是我这个大社恐唯一能说出口的开场白。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攥紧了手心，逼迫自己说出那个盘旋在心头的念头：“你的枪法……是怎么练出来的？”
“我是说……我想学。我想……像你一样。”
最后几个字，我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口。
因为这不仅仅是想学习射击技巧，这是一种宣言，一种想要触及那种境界、承担那种责任的渴望。
影子终于抬起了头。那双在幽暗处也显得异常清亮、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平静地看了我几秒钟。
他的眼神里没有评判，没有惊讶，也没有寻常人听到这种话时可能露出的鼓励或质疑，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想学，只是微微侧身，向我示意靠近一些。
“标准持握，追求的是绝对稳定。”他开口，声音很低，“但战场，从不给你教科书式的环境。地形、风速、时间，常常逼你在不完美中，找到唯一可行的稳定。”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了一个动作。那不是训练大纲上那种全身紧绷的标准姿势，而是将枪托更深、更紧地抵住肩窝，整个人的重心微微下沉。“像这样，想象你的右手，只负责一件事：在最恰当的时机，用最轻柔的力道，扣动那一下。其他的，”他顿了顿，“交给你的身体，尤其是你的左手。”
他的目光落在我应该放置左手的位置，“让你的左手去‘听’，去适应它，控制它。把你的注意力分出一点，集中在你的左手指尖，感受护木。”
我学着他的样子，端起他的狙击枪。陌生的重量感和别扭的姿势让我肌肉紧绷，感觉自己十分僵硬。
“放松。”影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不是在和枪较劲，是在尝试和它融为一体。呼吸，放缓，再放缓。”
我依言尝试，努力调整着呼吸和姿态，模仿着他那种看似放松实则蕴含极大控制力的状态。
“角度再小一点。对，就是这样。”
仅仅是这样一个细微到极点的调整，我立刻感觉到身体的重心变得更稳，与枪械的贴合感增强了。一种微妙的共鸣感在我心中悄然升起，仿佛终于触摸到了那扇通往全新境界的大门边缘。
我紧紧握住了拳，在心里对着那个沉默的侧影，也对着自己，暗暗发誓：
一定要更快地成长，一定要变得更强，强到有朝一日，能真正配得上“像你一样”这句话。
……
“时间到！”杨锐低吼一声，打破了宁静。“检查装备，准备出发！”
我们迅速潜入黎明前的黑暗中。按照计划，影子需要占据一个制高点，为我们清理前进路线并提供预警。我和大牛作为突击组，杨锐指挥，老炮叔断后。
一切似乎很顺利，我们悄无声息地摸近了目标信号塔的外围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影子已经就位，透过通讯器传来简短确认：“视野清晰，安全。”
杨锐果断打出手势。我和大牛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骤然从隐蔽处窜出，低姿快速向信号塔底座的阴影区突进。只要穿过眼前这片不足五十米的开阔地……
然而，就在我的脚尖即将触碰到建筑投下的阴影边缘时——
砰！
一声尖锐的枪响撕裂了寂静！不是影子的枪声！
是来自侧翼一栋半毁楼房二楼的窗口！一个精心伪装的隐蔽火力点，我们中了埋伏！
“隐蔽！”杨锐的怒吼与敌人密集的扫射声同时炸开！
几乎就在枪响的同一毫秒，我清晰地听到通讯耳机里，传来影子一声极其短促、几乎被掐断的吸气声，紧接着是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楚的闷哼。“呃……”
“影子！报告情况！”杨锐的声音透出了无法掩饰的急促。
耳机里，回应他的只有令人绝望的电流杂音，嘶嘶作响。
“他中枪了！一点钟方向，二楼那个窗口！”老炮叔的咆哮带着撕心裂肺的暴怒，“雨晴！给我压制住那个狗养的！大牛！找路线！我们得把影子抢回来！”
我的血液“嗡”的一声全部冲上了头顶，四肢瞬间冰凉。
影子中枪了！是因为我的突进不够谨慎吗？不，是埋伏！可如果不是为了掩护我们……
自责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我胸腔里喷涌。我猛地从掩体后探出半个身子，几乎不顾自身安危，将步枪牢牢抵在肩窝，对准那个仍在喷吐火舌的窗口狠狠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