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左臂的伤势好了不少，只要不刻意用力，已经不会隐隐作痛了。虽然石膏臂依旧碍事，但至少不再让她感觉无所事事到发霉。
这天下午，她正靠在休息区的窗边，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海景，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停在了她面前，挡住了部分光线。
是Nikto。
他们的出现总是悄无声息，如同他们面具下永远无法被窥探的情绪。那副面具遮掩了一切，唯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落在她身上。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拿着的一个古朴的木制小盒，放在了两人之间的矮桌上。
盒子是深褐色的，表面带着岁月摩挲出的温润光泽，边缘镶嵌着简单的金属包角，充满了神秘的异域风格。
夜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视线从海面收回，在那个盒子和Nikto之间巡回。
Nikto用眼神示意她打开。
带着几分好奇，夜莺用未受伤的右手，小心地掀开盒盖。
盒内铺着一层深色的绒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块深褐色的、表面有着浮雕般花纹的糕点，它们看起来十分坚硬。旁边是一小罐晶莹剔透的深红色果酱。
此外，还有两个小巧的、带有细微划痕的金属茶托，以及一对线条简洁的雕花玻璃杯。
一股复杂的香气隐隐散发出来，混合着蜂蜜的甜润、肉桂和丁香的辛烈，以及某种焦糖化的坚果气息。
“Пprhnk（普亚尼卡，蜜饼），”Nikto低沉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指了指那些深色糕点，然后又指向那罐果酱，“Вapehьe n3 o6лeпnxn（瓦尔耶尼耶，沙棘果酱）。”
夜莺知道Пprhnk是俄罗斯传统的蜜饼，口感偏硬，香料味浓郁，易于保存，曾是远行者和士兵的必备品。
而沙棘果酱，以其极高的维生素含量和独特的酸甜口感闻名，在严酷环境中是补充营养的佳品。
Nikto拿起金属茶托，从旁边取来热水，泡了两杯红茶。
深红色的茶汤注入透明的玻璃杯中，色泽浓郁，热气袅袅升起，带着红茶特有的醇香。
他们用一个小银勺，舀了一勺亮橙色的沙棘果酱，递到夜莺面前的茶杯旁示意她加入茶中。
夜莺依言，将那一勺浓稠的果酱搅入滚烫的红茶里，果酱迅速融化，将茶汤染成更深的暖红色。
她端起杯子，小心地吹了吹气，尝了一口。
红茶的微涩与沙棘果酱鲜明而柔和的酸甜形成了奇妙的平衡，一股独特的果香在舌尖绽放，暖意顺着喉咙滑下，熨帖着四肢百骸。
接着，她接过Nikto递给她的一块坚硬蜜饼，按照他们的示范，在茶汤里轻轻浸了一下。
蜜饼的一角在热茶中稍微软化，然后咬了一口。经过茶水浸润的外层变得柔软，内里依旧保持着一定的韧性。
浓郁的蜂蜜味与各种香料的复合香气立刻在口中弥漫开来，口感扎实，带着一种朴素的、令人安心的满足感。
Nikto的眼眸落在夜莺被海风吹拂、微微拂动的发丝上。
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数秒，只有海浪声作为背景音。他们突然开口，抛出了一个假设：
“如果我们和Keegan，同时被困在即将被高温熔化的合金舱室，氧气耗尽，外部支援无法及时抵达，只能救一个。”
【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Nikto的副人格之一十分激动，【快说选我们！我们！】
他们陈述着一个既定的战术场景，“你救谁。”
夜莺几乎没有犹豫，平静地回答，声音清晰而肯定：“你。”
【YES！】副人格在意识里放起了虚拟烟花，另一个试图把烟花熄灭：【你很吵，我们要欣赏我们的光。】
Nikto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面具遮掩了他们可能扬起的嘴角，但那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被取悦的微光。
这愉源于胜过Keegan，源于她毫不犹豫的选择。
然而，夜莺的下一句话，瞬间将这丝微光冻结。
“因为在那种情况下，Keegan，”她继续说道，像是在进行深度分析，“大概率会在通讯器里冷静地告诉你最佳救援路径和后续行动方案，然后自己寻找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生还可能，或者……在确保任务不受影响的前提下，选择与目标同归于尽，最大化利用自己的剩余价值。”
“他不会接受‘只能救一个’这种预设，他会打破规则，或者，成为规则的一部分。”
这个理由精准、冷酷，却无比真实地描绘了Keegan的性格。
绝对的理性，极致的效率，将任务和团队整体利益置于个人生死之上。
【等等，这剧本不对？】新副人格的烟花哑火了，【为什么她那么了解他？！】
【她在进行理性分析。】主人格的语气瞬间降到冰点，【我们的光似乎还没有开窍。】
Nikto周身那股因为她的首选而刚刚泛起的温暖气息，似乎骤然冰冷了一瞬。
他们沉默着，仿佛在消化这个过于理智的答案。随即，他们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某种更深沉的试探：
“那么，Ghost和我们呢。”
【这次必须问清楚！】副人格咬牙切齿。
这一次，夜莺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问题……
【让他们都死掉，看我心情先‘品尝’哪一个！】意识深处，潘多拉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兴奋插话，仿佛在评论两道等待被享用的小蛋糕。
夜莺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说……她会先确保你们都失去行动能力，然后，由她来决定……先‘品尝’哪一个。”
这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某种近乎疯狂的掌控欲。
【！！！】副人格瞬间死机，【等等！这个发展……好像更带劲？！】
【新来的，你很丢我们的脸。】另一个副人格忍不住说那个一直大声叫唤的人格。
【品尝……】主人格的意志被这个词汇击中，逻辑模块仿佛过载，【这代表……占有？】
【她想占有我们！我们被她们照耀了！】
Nikto整个人骤然紧绷，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般的安静。
就在这片死寂中，副人格抢过控制权：
【让开！这种时候就该我上场了！】
就在这片死寂几乎要实质化的时候，Nikto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骤然切换。
随即，一个更加沙哑、充满了原始野性和不容置疑占有欲的声音，同样透过面具，低沉地响起：
“有意思。”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那么让我们告诉你……”
“任何试图染指我们猎物的人，都要先踏过我们的尸体。”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钢铁般的决心，“至于你……”
“从你第一次和我们交手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打上了我们的标记。这是猎人对猎物永恒的宣告。”
“而我们……将永远追随你们。”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夜莺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他们身上的危险气息，那不再是平日里冷静克制的Nikto，而是某个更加原始、更加不容置疑的存在。
【怎么样？保证让她印象深刻！】
【像头求偶的黑熊。】主人格冷冰冰地回应，【控制权还回来！】
【新来的，你给我闭嘴！】另一个副人格出手将人格赶出去。
就在这时，Nikto突然向后退了半步，那个充满侵略性的气场如同潮水般退去。他们沉默了片刻，随即转身离去，留下夜莺独自站在原地，耳边还回响着那句充满占有欲的宣告。
【太突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