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东南角,景象骇人听闻,宛如修罗炼狱。一个方圆近百米的巨大血池占据了大半空间,池中粘稠猩红的血液如同被烧开的滚水般剧烈翻涌、沸腾,发出“咕嘟咕嘟”令人作呕的声响。浓烈到化不开的铁锈味混合着一种类似于腐烂水果发酵后的甜腻恶臭,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疯狂冲击着每个人的嗅觉神经,即使戴着高级别防毒面具,那味道也仿佛能穿透滤芯,直抵天灵盖。滤芯的监测显示正在以每分钟3毫米的速度变黑失效。
血池之中,更令人发指的是,漂浮、半沉浮着三百具孩童的尸体。他们面色青白,双目紧闭,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僵直着,最恐怖的是,他们每一个的心口位置,都插着一根透明的玻璃导管,导管另一端深入血池深处,正“汩汩”地、持续不断地从这些幼小的身体里抽取着最后的血液,汇入那翻腾的血池。岩壁之上,不知何时凝结了无数细密的血珠,这些血珠诡异地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血红。章临渊的影子被这扭曲的光线拉长、变形,投射在岩壁上,宛如张牙舞爪的鬼魅。
“操!这婆娘搞出来的血池子,比俺们村头堵了三个月的化粪池还埋汰!这得造了多少孽!” 章临渊忍不住骂了一句,眉头拧成了疙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哗啦——!”
血池中央,一道巨大的血浪掀起,一个身影缓缓从中浮起。玛塔·德赛,她看起来年纪不过三十许,皮肤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惨白,五官带着异域风情,却扭曲着一种对生命的极致漠然。她拥有一双如同冷血动物般的竖瞳,闪烁着残忍与贪婪的光芒。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脖颈上缠绕着的一根诡异的“项链”——那是由无数纠结、油腻的人类头发编织而成的绳索,上面串着九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但都散发着浓烈怨念的人类头骨!头骨的眼眶中,有暗红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生命轮回,终归血海……旧的血肉腐朽,新的生命方能从永恒的血液中诞生……” 玛塔的声音沙哑而缥缈,仿佛来自深渊的回响。她竖瞳扫过闯入的众人,带着一种打量实验材料的冰冷。她随意地屈指一弹,一滴看似普通的暗红色血珠从指尖飞射而出,精准地打在一名特战队员手持的复合钢盾上。
“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那足以抵挡步枪子弹的钢盾,竟如同被强酸泼中,瞬间冒起浓密的青烟,以血珠落点为中心,迅速蚀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边缘的金属还在不断融化、滴落!
“搞喃样鬼名堂!伤天害理的玩意!” 蓝凤凰柳眉倒竖,苗银打造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她手中握着一柄闪烁着暗金色泽的金蚕鞭,鞭身看似柔软,实则是由无数细小的金蚕蛊分泌物混合特殊金属丝编织而成,坚韧无比且蕴含剧毒。她手腕一抖,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鞭花,带着破空声。
“小婵!” 蓝凤凰厉声喝道,“给老子放五毒烟!先清了这污秽气场!”
站在蓝凤凰身侧,一个穿着利落冲锋衣、扎着清爽马尾辫的年轻女子应声而动。她正是蓝小婵,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但眼神却冷静得可怕。她手腕上戴着一串造型古朴的苗银铃铛,动作间发出“哗楞哗楞”的清脆声响,但这声音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能安抚躁动的蛊虫,也能扰乱敌人的心神。仔细看,她的马尾辫上,还别着一枚国内顶尖大学的校徽,与她此刻施展的手段形成鲜明对比——她正是数年前因家族惨案、手刃仇敌而被通缉,后被章临渊暗中放走的“弑魂魔女”。
蓝小婵闻言,玉手一扬,袖口中“嗖嗖嗖”窜出七道碧绿色的影子,赫然是七条通体碧绿、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三角蛇头狰狞的碧鳞蛇!这些蛇并非活物,而是以秘法炼制的蛇蛊,灵动异常。它们落地后并不进攻,而是盘踞起来,蛇口张开,喷吐出浓郁得化不开的、五彩斑斓的毒雾。这毒雾迅速弥漫,试图中和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血腥腐臭,并侵蚀血池边缘那些正从岩缝中钻出来的、如同活物般蠕动、试图缠绕武器的藤蔓状血丝。
血池表面,漂浮着一层如同汽油泄漏般的彩虹色油膜,而那些孩童尸体后颈处,隐约可以看到嵌入皮肉的生物芯片,正散发着幽幽的绿光,显然这些孩子生前就被植入了控制或监测装置。
“哼!五毒教的雕虫小技,也敢在血海真谛面前卖弄?” 玛塔·德赛冷笑一声,竖瞳中满是轻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掌控生命本源的力量!”
蓝凤凰脸色阴沉,她看出这血池邪异非常,寻常蛊毒难以奏效,必须动用压箱底的手段。她猛地一咬舌尖,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随即“噗”地一声,一道殷红中带着点点金光的舌尖精血如同箭矢般喷在她手中的金蚕鞭上。
“碧血金蚕,听吾号令!万毒之源,克尽血煞!去!”
咒语声中,那金蚕鞭仿佛活了过来,鞭身暗金色的光泽大盛,一条通体紫金色、胖乎乎、头部口器狰狞的金蚕蛊虚影从鞭梢激射而出,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道紫金色的流光,猛地扎进了翻腾的血池之中!
金蚕蛊一入血池,仿佛饿狼入了羊群,身体如同吹气球般急速膨胀,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条水桶粗细、长达数丈的巨型肉虫!它庞大的口器张开,产生一股恐怖的吸力,如同开动了马力全开的抽水机,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疯狂地吞噬着池中的污血!血池的水位,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降!
“吞噬?很有趣的能力。” 玛塔·德赛不仅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诡异的笑容,她双手快速掐动一个古怪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但你们忘了,血,也是可以孕育‘清洁者’的……我精心培育了三十八代的特异性噬菌蛊,开饭咯!”
随着她法诀完成,那被金蚕蛊疯狂吞噬的血池区域,突然剧烈地翻腾起白色的泡沫!这泡沫越来越多,越来越浓,仿佛整个血池都被煮沸了一般。紧接着,无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微小蛊虫从泡沫中蜂拥而出,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前赴后继地扑向正在大肆吞噬的金蚕蛊!
“咔嚓……咔嚓嚓……”
令人心悸的声音从金蚕蛊庞大的身躯上传来!它那足以抵挡刀剑劈砍的坚硬甲壳,在这些微小噬菌蛊的啃噬下,竟然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寸寸开裂!紫金色的血液和一种如同沥青般粘稠、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从裂缝中涌出!金蚕蛊发出痛苦的嘶鸣,吞噬动作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扭动、翻滚,在血池中掀起滔天血浪,显然遭受了重创!
“师父!用本命蛊!只有本命蛊的先天源毒能克制这些衍生物!” 蓝小婵见状,急声喊道。同时,她手腕一抖,三十六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从她指间激射而出!这些银针并非直射玛塔,而是精准地射向那些正在啃噬金蚕蛊的噬菌蛊群!每一枚银针的针尾,都附着着一只米粒大小、闪烁着幽蓝色磷火的自爆蛊虫!
“噗噗噗噗……”
银针射入蛊群,针尾的磷火蛊虫瞬间爆开,化作一团团幽蓝色的冷焰,虽然无法彻底消灭海量的噬菌蛊,但暂时清空了一小片区域,延缓了它们对金蚕蛊的啃噬。
“憨包!” 蓝凤凰又急又怒,反手一巴掌拍在蓝小婵的后脑勺上,力道不轻,“老子养了二十年的本命金蚕!是留着保命压箱底的!你当是街边炸洋芋,说扔就扔啊?!这噬菌蛊明显是针对血肉蛊虫特化的,本命蛊上去万一折了,你师父我半条命就没了!”
蓝小婵挨了一巴掌,抿了抿嘴,没有反驳,但眼神依旧倔强而冷静地盯着血池和玛塔。
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章临渊却蹲在一根相对安全的岩柱后面,嘴里叼着半块压缩饼干,含糊不清地对蓝小婵喊道:“喂,蓝学妹!几年不见,你这手三十六天罡镇魂针可是越来越狠辣了!啧啧,比当年你扎西门达那个瘪三的时候,又快又准多了!”
蓝小婵头也不回,手腕上的银铃铛“哗楞”一震,发出一股无形的蛊虫嗡鸣波动,以示警告,冷声道:“章临渊,你再提那个名字,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尝尝万蚁噬心蛊的滋味?保证比当年对付西门达时,更‘贴心’。”
“别别别!学妹饶命!” 章临渊立刻举手做投降状,脸上却没什么害怕的表情,反而笑嘻嘻地转换了话题,“说正经的,你姐……小娟姐,现在情况好点没?能认人了吧?上回我托人捎去的长白山老参,管用不管用?”
蓝小婵动作微微一顿,声音低沉了些:“……好多了,能认得我了。参,有用。谢谢。” 简短的回答后,她再次将全副心神投入到对抗玛塔中。
就在金蚕蛊濒临崩溃,蓝凤凰犹豫是否要动用本命蛊搏命之际,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祈祷的景教司铎安德烈终于出手了。
他面容肃穆,碧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对眼前亵渎生命行为的愤怒与悲悯。他解下腰间一个古朴的银制圣水瓶,这一次,他没有节省,而是将整瓶散发着淡淡馨香、经过教宗亲自祝圣的圣水,奋力泼洒向翻涌的血池和弥漫的血雾!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驱逐黑暗,净化污秽!此地当为圣所!”
圣水遇血,并未被同化,反而发生了剧烈的反应!圣水如同熔融的白银般沸腾起来,爆发出刺目的青色光辉!安德烈同时将手中的银质十字架高高举起,十字架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青光大盛,一道凝实、庄严的青色光幕以十字架为中心迅速展开,形成一道弧形的圣光结界,将众人与最凶猛的血浪隔开!
“轰!”
一道巨大的血浪如同城墙般拍击在青色光幕上,光幕剧烈震颤,但却顽强地抵挡住了!更奇异的是,血浪撞击的刹那,那粘稠的血液中,竟然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痛苦、挣扎的人脸虚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发出无声的哀嚎,仿佛是被玛塔残害、囚禁在血池中的无辜灵魂!
“没用的!迂腐的圣光,如何理解生命融合与升华的奥秘?” 玛塔·德赛厉声喝道,她挥动脖颈上的人发血绳,那九颗头骨仿佛活了过来,空洞的眼眶中黑光大盛,喷出九道浓稠如墨、散发着极致怨念与腐蚀能量的黑烟,如同九条黑色巨蟒,缠绕着扑向圣光结界!
“这是融合了最新生物科技与古老降头术,改良了三十八代的怨念噬菌体!专门吞噬能量与灵魂!”
“滋滋滋——!”
黑烟触碰到青色的圣光结界,仿佛强酸滴落在金属上,结界表面立刻被腐蚀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安德烈脸色一白,持握十字架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支撑得极为吃力,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圣光虽然纯净,但在量级和诡异的针对性上,似乎落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