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裹着栀子花香漫进屋子时,沈星河正在露台给朵朵搭葡萄架。麻绳在指间穿梭,编织成细密的网,等着来年藤蔓缠绕。楼下传来妻子和女儿的笑声,原来是快递员送来网购的多肉植物,朵朵正蹲在草坪上,小心翼翼地往花盆里填土。
“爸爸,快来帮忙!”稚嫩的呼唤穿透热浪。沈星河摘下草帽,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快步下楼,看见朵朵鼻尖沾着泥土,捧着一株蔫头耷脑的玉露,“它好像生病了,怎么办?”
“别着急。”沈星河蹲下身,用指尖拨开板结的土块,“你看,根部还有生机。我们换个透气的盆,每天浇一点点水,就像照顾感冒的小朋友一样。”他示范着将植物移栽,朵朵睁大眼睛在旁模仿,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草屑。
妻子端着西瓜从厨房出来,红壤黑籽的瓜块盛在青花瓷盘里,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先歇会儿吧。”她递来毛巾,目光扫过沈星河晒伤的脖颈,“下午带朵朵去图书馆?新到了一批绘本。”
图书馆的冷气驱散了暑气。朵朵扎进儿童阅读区,不一会儿抱着厚厚一摞书回来,其中一本封面上画着破茧的蝴蝶。“爸爸,你讲这个。”她倚在沈星河怀里,书页翻动间飘来淡淡墨香。故事里,毛毛虫历经蜕变终成彩蝶,朵朵听得入神,突然抬头:“就像我们家一样,对吗?”
沈星河一怔,妻子也放下手中的杂志。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落地窗,在朵朵的发梢镀上金边。“是呀,”他抚过女儿柔软的发丝,“有些困难看起来像厚厚的茧,但只要不放弃,总会等到破茧的那天。”
傍晚归家时,天边烧起大片晚霞。沈星河拐进菜市场,买了妻子爱吃的蛏子和朵朵心心念念的草莓。厨房里,三个人分工协作:朵朵负责给草莓去蒂,妻子掌勺爆炒蛏子,沈星河则在一旁打下手,剥蒜的间隙偷尝一口女儿递来的草莓。油锅里的香气混着草莓的清甜,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
饭后,沈星河在书房处理工作邮件。最近他接手了一个公益项目,为偏远山区的学校搭建数字图书馆。电脑屏幕蓝光中,项目计划书已初具雏形,山区孩子们发来的感谢信在文件夹里静静排列,其中一张照片让他驻足——几个孩子挤在斑驳的课桌上,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身后墙上歪歪扭扭写着“知识改变命运”。
“在看什么?”妻子端着蜂蜜水走进来,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沈星河将照片给她看,她的眼神瞬间温柔:“你还记得吗?我们刚结婚时,也说过要一起做公益。”
记忆突然翻涌。那时他们挤在出租屋的小沙发上,对着电视里贫困地区的报道唏嘘不已,许下“等以后有能力了”的诺言。后来生活的琐碎、事业的压力,渐渐让这个约定蒙尘。直到经历那场婚姻危机,他们才重新审视,究竟什么才是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东西。
“这次,我们一起去。”沈星河关掉电脑,“下个月项目启动,带朵朵一起去看看那些小朋友。”
妻子眼中泛起光亮,点头应允。书房外传来朵朵的歌声,她正趴在钢琴前,用不成调的音符弹奏自创的“曲子”。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地起身走向客厅。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给正在弹琴的小人儿披上银纱。
出发那天清晨,朵朵背着塞满文具的小书包,兴奋得像只小鸟。飞机降落在山区小县城时,潮湿的山风裹挟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通往学校的山路蜿蜒崎岖,车子在颠簸中前行,朵朵趴在车窗上,指着远处的梯田惊叹:“好像大地穿上了绿色的裙子!”
学校比照片里还要破旧,斑驳的墙壁、掉漆的课桌椅,却挡不住孩子们眼中的渴望。沈星河和妻子带着志愿者组装电脑、调试网络,朵朵则蹲在一旁,教几个小姑娘折千纸鹤。当第一台电脑亮起屏幕,孩子们爆发出惊呼,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轻轻触碰键盘,仿佛在触碰一个瑰丽的梦。
“谢谢叔叔阿姨!”孩子们将亲手采摘的野莓塞进他们手中,红扑扑的浆果还带着晨露。沈星河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忽然觉得,曾经在商场上追逐的成功,都不及此刻这份纯粹的感动。
返程路上,朵朵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手里还攥着和新朋友们交换的手绘卡片。妻子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轻声说:“以后每年都来吧。”沈星河握住她的手,窗外的夕阳将云层染成蜜糖色,漫山遍野的绿色在余晖中轻轻摇曳。
岁月悠长,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的坎,早已化作脚下的路。沈星河望着妻女,忽然明白,幸福从不在遥不可及的远方,而在携手同行的每一步里,在共同守护的点滴温暖中。就像山间的溪流,历经蜿蜒曲折,终将汇入宁静的湖泊,在时光深处,泛起温柔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