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枯坐到天亮。晨光刺破云层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染红了离婚协议书的边角。手机在凌晨三点弹出过一条消息,是叶晚意的微信:「钥匙放在鞋柜上了,保重。」这条消息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公司前台看见沈总顶着黑眼圈来上班,连西装都穿得歪歪扭扭,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机械地推开办公室门,瞥见桌面相框里两人在大理拍的合照——叶晚意戴着花环,笑得眉眼弯弯,而他将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他颤抖着扯下相框塞进抽屉最底层,却不小心碰倒了水晶摆件。那是叶晚意送他的生日礼物,底座刻着「星河长明」,此刻摔在地上裂成两半,折射出支离破碎的光。
「沈总,叶氏集团的合作方到了。」秘书敲门的声音惊醒了他。沈星河深吸一口气,整理好领带,却在会议室门口听见合作方的窃窃私语:「听说沈总的太太要离婚?这种家庭不睦的人,真能专心做生意吗?」
谈判桌上的文件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对方提出的苛刻条款像钝刀割肉,可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当对方要求将利润分成从30%压到15%时,他鬼使神差地想起叶晚意总说他「工作时太较真」。此刻他却麻木地签了字,看着对方得逞的笑容,突然觉得这些年拼命追逐的事业,不过是座摇摇欲坠的沙堡。
午休时,林宇强行拽着他去吃饭。火锅蒸腾的热气中,好友的话像重锤砸在心上:「你知道叶晚意住院那次,我去看她,她床头摆的全是你熬夜写的方案书吗?她把那些废纸当宝贝,说上面有你的字迹。」
沈星河的筷子「当啷」掉进汤里。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那天他在书房赶方案,叶晚意端着热牛奶进来,不小心打翻了咖啡。他头也不抬地发了火:「出去,别打扰我!」她默默收拾完残局,临走前轻声说:「记得按时吃饭。」而他连句「谢谢」都没说。
「你小子,被成功冲昏了头。」林宇往他碗里夹了片毛肚,「晚意那么好的姑娘,你硬生生把她的爱熬成了失望。」
深夜,沈星河鬼使神差地开车到叶晚意朋友家楼下。17层的某个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他盯着那抹光亮,想起从前每个加班的夜晚,叶晚意都会留一盏灯。有次他凌晨两点回家,发现她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屏幕还亮着未发送的消息:「路上小心,我等你。」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打在车窗上模糊了视线。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手链,银色链条上的小铃铛已经哑了声。那是他们恋爱时,在夜市花20块买的。叶晚意说:「铃铛一响,你就要回头看我。」可后来,铃铛响了无数次,他再也没回过头。
办公室的文件越堆越高,沈星河却开始频繁出错。他把季度报表里的数字弄混,在会议上答非所问,甚至忘记参加重要的视频会议。董事会上,股东们质疑的目光像针芒在背,而他满脑子都是叶晚意搬走那天的眼神——平静得让人心慌,仿佛他们之间的五年,只是一场漫长的幻觉。
某个加班的雨夜,他在公司楼下遇见了叶晚意。她撑着黑色雨伞,穿着件素色连衣裙,整个人清瘦了许多。看见他时,她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示意:「沈总。」
这声疏离的称呼像巴掌掴在脸上。沈星河张了张嘴,却只挤出一句:「最近...身体还好吗?」
叶晚意笑了笑,那笑容却没达眼底:「挺好的。沈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她转身的瞬间,沈星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晚晚,我...」
「沈星河。」她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知道最让我难过的是什么吗?不是你忘了纪念日,不是你缺席我的痛苦,而是你从来没真正看过我。」她抽出被他攥着的手,「你眼里只有工作,只有成功,而我不过是你人生剧本里可有可无的配角。」
雨水顺着沈星河的发梢滴落,他望着叶晚意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崩溃地蹲在路边。记忆如潮水涌来——叶晚意流产那天,他在酒局上谈笑风生;她父亲去世时,他连葬礼都没赶上;就连她提出离婚的前一晚,他还在电话里冲她吼:「别拿这些小事烦我!」
公司的股价开始下跌,负面新闻铺天盖地。竞争对手趁机打压,董事会要求他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可沈星河对着电脑屏幕,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尘封已久的云相册。里面全是叶晚意偷偷拍的他——伏案工作时的侧影,熟睡时皱起的眉头,甚至是吃泡面时狼狈的模样。每张照片下面都有她写的小字:「认真的星河」「睡着的星河」「我的星河」。
最后一张照片是他们在海边拍的。叶晚意面朝大海张开双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照片备注写着:「希望我的星河永远明亮,哪怕照亮的不是我。」
沈星河蜷缩在办公椅上,泪水砸在键盘上。原来他追逐的光明,早已在他一次次的忽视中黯淡。而当他终于想回头时,那个愿意为他点亮整片星空的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