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的航班落地时,北方的城市正飘着细碎的雪。他裹紧大衣走在异国街道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停,叶晚意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沈星河,我们离婚吧。”屏幕上的字像被雪水浸透的纸,皱巴巴地压在他心口。
外交晚宴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沈星河端着香槟与各国代表周旋,余光却总忍不住瞟向宴会厅角落的电话亭。他想起新婚时叶晚意总爱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说外交官的家属该有特权,能随时打通卫星电话。此刻他摸出硬币的手指都在发抖,听筒里却只有忙音。
“沈参赞,您脸色不太好。”邻座的翻译递来阿司匹林,“要通知使馆安排休息吗?”
他咽下药片,冰凉的水灌进喉咙。恍惚间看见叶晚意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单薄得像一张会被风吹散的纸。那天争吵过后,她把自己锁在书房整夜,晨光熹微时,他发现书桌上多了张泛黄的电影票根——是他们恋爱时看的第一场电影,边角被摩挲得发毛。
深夜回到酒店,沈星河点开电脑里尘封的家庭相册。照片里叶晚意笑靥如花,站在樱花树下接住飘落的花瓣,那时他还会笨拙地举着单反,反复调整角度只为拍出她最漂亮的模样。而现在,相册最新的照片停在去年生日,蛋糕上的烛光映得她眼底一片死寂。
凌晨三点,他收到叶晚意律师发来的邮件。离婚协议条理清晰,财产分割精确到分毫,甚至连他收藏的黑胶唱片都标注了归属。附件里还有段视频,画面里叶晚意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面前摆着两杯冷透的茶:“沈星河,你总说外交官要学会体面,这场婚姻,就让我们体面收场吧。”
窗外的雪突然下得急了,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沈星河抓起外套冲出门,在寒风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街边小店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画面里是他上周在国际会议上发言的片段,台下掌声雷动,可镜头扫过观众席时,他分明看见叶晚意的位置空着——原来那场会议,她终究没来。
记忆突然翻涌。有次叶晚意发高烧,他在国外视频通话时,看着她虚弱地蜷在沙发上,连起身倒水的力气都没有。“你忙你的。”她强撑着微笑挂断电话,第二天却看见她发的朋友圈,配图是退烧药和窗外的雨,配文写着“一个人的生病日常”。当时他随手点了个赞,现在想来,那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向他求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打来的。“小星,晚意昨天来家里收拾东西,瘦得脱了相......”老人的声音哽咽,“你们到底怎么了?她临走时说,这些年就像在演独角戏。”
沈星河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街边花店的橱窗里,干枯的玫瑰还维持着绽放的姿态,却再也没有生机。他突然想起婚礼那天,叶晚意穿着婚纱对他说:“以后我们要把日子过成诗。”可后来的日子,他把所有诗意都献给了远方,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等待和失望。
回到酒店,他颤抖着手指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最后一条备注刺痛双眼:“双方确认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无爱情事实。”笔尖顿在纸上,晕开一团墨渍,像极了叶晚意无数次在深夜里无声落下的泪。
晨光刺破云层时,沈星河订了最早一班回国的机票。他攥着那张签好字的协议,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面对叶晚意。飞机起飞的瞬间,他望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终于承认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场错误——他以为给她优渥的生活就是爱,却忘了她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有人能陪她看细水长流。
落地后,他直奔家中。开门的瞬间,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叶晚意的东西已经全部搬走,只在玄关处留下一张字条:“钥匙放在老地方,保重。”茶几上摆着他送给她的第一支口红,外壳已经斑驳,旁边是半张撕碎的合照,露出她曾经明媚的笑容。
沈星河跌坐在沙发上,终于泣不成声。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照见地板上未扫净的玫瑰花瓣——那是他们结婚纪念日时,他匆忙订的花,送到时已经枯萎大半。此刻,那些花瓣正随着穿堂风轻轻颤动,像是无声的嘲笑。
深夜,他打开书房抽屉,翻出藏在最底层的日记本。扉页上是叶晚意的字迹:“嫁给外交官的第一天,我以为等待也是种浪漫。”往后的日子里,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她的孤独与期盼,直到最后一页,只剩下潦草的两行:“原来不是所有等待都有回应,原来一个人的独角戏,真的会累。”
沈星河蜷缩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着时钟滴答作响。他终于明白,这场婚姻的破裂,不是某件事的错,而是无数个忽视与冷漠,慢慢堆积成无法跨越的鸿沟。而他,终究成了那个亲手埋葬爱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