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县的一系列动静,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向周边扩散开去。
首先是紧邻宁海的几个县,如之前被赵安邦打垮的孙县长所在县,以及其他几个隶属于不同大小军阀势力的县城。他们的主官或驻军头目,很快就收到了关于宁海的情报。
“什么?赵安邦那小子不仅没被土匪弄死,反而拉起了一支叫什么保安团的队伍?还把王扒皮给宰了?”某个县的驻军营长拍着桌子,一脸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营座。他们那保安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不像是一般的民团。前些日子孙县长想趁机捞点好处,结果被他一个反击就打垮了,现在连县城都快不稳了。”
“减租减息?他赵安邦想干什么?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另一个县的县知事捻着胡须,眉头紧锁,“还有那个民兵训练,搞得乌烟瘴气,与祖制不符啊!”
“听说他们还在海边弄什么海防队,搞了几条船,连海盗‘独眼龙’都在他手里吃了亏……”
类似的议论在周边县镇的官场和驻军中流传。起初是轻视和嘲笑,认为赵安邦不过是个仗着老爹势力的纨绔,瞎胡闹。但随着宁海保安团轻易击溃孙县长、驱逐海盗、内部肃清、推行新政的消息不断传来,这种轻视逐渐变成了惊疑、忌惮,甚至是一丝恐惧。
这个赵安邦,不按常理出牌,手段狠辣,偏偏还能把事情办成,拉起了一支看起来颇有战斗力的队伍,这就由不得他们不重视了。一些实力较弱的小军阀和地方官,开始叮嘱手下,暂时不要去招惹宁海,静观其变。而一些实力较强的,则开始暗中盘算,是找机会吞掉这块肥肉,还是想办法进行拉拢。
与此同时,更远一些的势力,也开始将目光投向了浙东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小县城。
浙江省会,杭州。
某处戒备森严的官邸内,一位穿着国民党高级军官制服,肩章上缀着将星的中年男人,正看着桌上的一份密报。他正是之前大纲中提及的,掌控闽浙沿海地区的军阀代表——张司令。
“赵鸿煊的儿子?赵安邦?”张司令手指敲着桌面,眼神锐利,“一个留洋回来的小子,能有这么大能耐?剿匪、建军、搞土改……他哪来的钱?哪来的装备?”
“司令,据我们安插的人回报,这个赵安邦极其神秘。他的保安团装备了很多我们没见过的新式枪械,火力很强。而且,他似乎和……和南边(指红色政权)有些不清不楚的联系。”身旁的副官低声汇报。
“哼,果然如此!”张司令冷哼一声,“我看他就是靠着南边那些人才起来的!什么民兵训练,什么减租减息,都是那边玩剩下的把戏!”
他沉吟片刻,命令道:“给宁海发一道公文,以省防司令部的名义,嘉奖赵安邦剿匪有功。同时,责令他将保安团编制、人员、装备造册上报,接受整编。再,让他限期上缴特别军饷十万大洋!”
副官心领神会,这是先敲打,再试探,最后索要好处。如果赵安邦服软,那就慢慢蚕食;如果反抗,就有了动手的借口。
“还有,”张司令补充道,“让我们的人盯紧点,看看他到底和哪些人来往密切。特别是南边的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宁海县境内,一处隐秘的山村。
化装成货郎的红色政权联络员,正在向一位负责人汇报:“……首长,宁海这边情况发展很快。赵安邦部实力增长迅猛,其练兵之法、施政之策,虽与我党不尽相同,但方向是积极的,赢得了不少底层民众的支持。他们与当地地主乡绅的关系处理得也比较巧妙,利用分化拉拢,减少了阻力。目前看,其对我方态度是友善的,并已进行过小规模的物资援助。”
被称作首长的,正是之前与赵安邦有过秘密接触的“周参谋长”。他听着汇报,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这个赵安邦,不简单啊。”周参谋长缓缓道,“他的很多做法,超越了旧军阀,甚至有些理念,比我们想象的要……超前。他那个系统化的民兵训练,还有对基层组织的建设想法,都很有见地。”
“我们需要进一步加强对他的了解和联系。既然他表达了合作意向,并且有实际行动,我们可以考虑加大合作力度。派几个可靠的、懂军事、懂政工的同志,以技术顾问或者合作人员的身份,进入他的体系,一方面学习他们的长处,另一方面,也能更好地掌握情况,引导其向有利于革命的方向发展。”
“是!我立刻安排。”
除了国内各方势力,一些外国力量,也隐约察觉到了宁海的不同寻常。
驻宁波的某国领事馆,一份关于“浙东宁海出现一股新兴地方武装,其首领具有现代军事和技术背景”的简短报告,被放入外交邮袋,准备发往国内。虽然目前这股力量还很弱小,不足以引起高层的重视,但已经在某些情报人员的档案里留下了记录。
而在宁海外海,偶尔出现的陌生船只,也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些。其中有列强的侦察船,也有海盗的探子,甚至可能混杂着倭寇间谍的眼线。赵安邦组建海防队,控制部分近海岛屿的举动,显然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
宁海县,这个曾经默默无闻的浙东小城,因为赵安邦的到来和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正被推上风口浪尖。赞誉与诋毁,合作与算计,拉拢与打击,如同无数道无形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赵安邦站在团部办公室的窗口,望着窗外开始飘落的细雪,神色平静。对于外界的关注,他早有预料。
“廖化,通知下去,各哨卡、巡逻队加强警戒,特别是对外来人员的盘查。通知舟山叶小舟部,加强海上巡逻,注意陌生船只。通知孙富贵,把他手下那批机灵点的人都撒出去,我要知道周边,特别是张司令和倭寇那边的动向。”
“是,指挥官。”虚拟形象廖化立刻回应。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赵安邦轻轻呼出一口白气,“也好,就让这‘宁海模式’,在各方瞩目下,更快地成长起来吧。只有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和价值,才能在这场乱世棋局中,赢得真正的主动权。”
他转身,目光落在墙上那幅越来越详细的宁海及周边地图上,眼神锐利而坚定。聚焦就聚焦吧,他正好需要这块磨刀石,来淬炼他手中的这把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