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沙漏在汗水和专注中悄然流逝。伦披尼年终冠军赛的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公寓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紧绷而炙热的气息。
他汶和巴差自己的训练计划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每天高强度的针对性训练,录像分析,战术模拟,将两人的体力与精力压榨到了极限。训练区里回荡着击打沙袋的沉闷声响、迅猛腿法带起的破风声,以及两人偶尔简洁的战术交流。
塔纳贡则像一块疯狂吸水的海绵,被这种高浓度的备战氛围深深感染。他不再像刚来时那样毛毛躁躁,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次卧或者训练区的角落里,对着笔记本电脑研究对手,或者在瑜伽垫上反复练习某个技术动作,汗水常常将地板浸湿一小片。
但他毕竟经验尚浅,独自琢磨时难免会遇到瓶颈,或者走入误区。每当这时,他不敢再去过分打扰巴差(主要是忌惮他汶那无声的威压),就会眼巴巴地瞅着训练间隙休息的两人,那眼神像极了等待投喂的小狗。
这天下午,塔纳贡正在反复观看“钢膝”猜蓬的一场比赛录像。猜蓬以凶悍的低扫腿和出其不意的变线膝撞闻名,尤其是一套连贯的低扫接变线顶膝,角度刁钻,力量恐怖,很多对手都栽在这一招下。
塔纳贡暂停画面,对着空气模仿猜蓬的动作,试图找出破解之法。他尝试了几种格挡和闪避方式,都觉得不够稳妥,要么是预判困难,要么是格挡后容易露出破绽。他急得抓耳挠腮,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正在休息、靠在一起喝水的他汶和巴差。
巴差注意到了他焦躁的样子,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他汶。他汶瞥了塔纳贡一眼,又看了看他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巴差放下水杯,走了过去。“卡住了?”
塔纳贡像看到了救星,连忙指着屏幕:“巴差哥,你看他这套连招,低扫接变线膝,速度太快了,而且他低扫的角度很刁,重心压得很低,感觉怎么防都容易被后续的膝撞抓到……”
巴差仔细看了看录像,思考了一下,说:“猜蓬这一招厉害在于虚实的结合和重心的欺骗。你看他低扫时,支撑腿的脚尖会有一个极细微的内扣趋势,这不是发力迹象,而是为变线膝做的隐蔽准备。”
塔纳贡瞪大眼睛,把录像倒回去慢放了好几遍,才勉强看出那个几乎难以察觉的脚尖变化。“真的诶!太隐蔽了!”
“所以,单纯防御低扫或者预判膝撞都容易被动。”巴差说,“或许可以试试……抢攻。”
“抢攻?”塔纳贡不解。
这时,他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什么情绪,却一针见血:“在他低扫起腿,重心转换的瞬间,用更快的刺拳或正蹬,攻击他支撑腿的膝盖侧面或大腿根部,打断他的节奏。”
他汶说着,走过来,示意塔纳贡站起来。他让塔纳贡模仿猜蓬做低扫起势,然后在塔纳贡刚有动作、重心尚未完全转移的刹那,他汶的右腿如同毒蛇出洞,一记迅捷无比的正蹬,精准地“点”在了塔纳贡支撑腿的膝盖侧方!
“嘶!”塔纳贡只觉得膝盖一麻,虽然力道很轻,但那瞬间的酸麻感和节奏被打断的感觉无比清晰!如果他汶用的是全力,这一下足以让他失去平衡!
“看到了吗?”他汶收回腿,语气平淡,“在他最想发力的时候,打他最不想被打的地方。节奏,比力量更重要。”
塔纳贡醍醐灌顶,连连点头。他反复回味着他汶刚才那一下的时机和角度,又结合巴差点出的细节,感觉自己对猜蓬这一杀招的理解瞬间深刻了许多。
另一次,塔纳贡在模拟防守一个以组合拳见长的对手时,总是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疲于招架。他尝试着后撤,但对手的压迫性太强;尝试着缠抱,又容易被对手的短肘和膝撞反击。
他汶和巴差结束了一组高强度对练,正在调整呼吸。巴差看着塔纳贡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垫子上左支右绌,忍不住摇了摇头。
“塔纳贡,”巴差叫他,“你一直在躲,在想怎么防住他的每一拳。但有时候,最好的防守,是让对手打不到他想打的地方,甚至……让他打到你想让他打的地方。”
塔纳贡停下来,满头大汗,一脸茫然:“让他打到我想让他打的地方?”
巴差走过去,示意塔纳贡攻击自己。塔纳贡试探性地出了一记右直拳。巴差不退反进,身体微微侧闪,同时左手不是格挡,而是如同引导一般,轻轻搭在塔纳贡出拳的手臂外侧,带着他的拳势微微向外偏转,与此同时,巴差的右腿一个迅疾的低扫,砍在了塔纳贡因出拳而略微前移的支撑腿上!
塔纳贡重心一晃,攻击落空,还差点摔倒。
“这是‘引’。”巴差说,“利用对手的攻击势能,稍微改变其方向,同时攻击他因攻击而暴露的弱点。”
他汶也走了过来,补充道:“或者,卖个破绽。”
他让塔纳贡再次进攻。这次,他汶在格挡时,故意让自己的左肋下方露出一个极其微小、转瞬即逝的空当。塔纳贡果然中计,下意识地一拳打向那里。然而,就在他拳势用老、新力未生的刹那,他汶那如同铁钳般的右手已经闪电般扣住了他的手腕,同时左肘如同出膛的炮弹,自下而上,一记凶狠的左上挑肘,模拟击打塔纳贡的下巴!
虽然最后关头收了力,只是轻轻点了一下,但那股凌厉的杀意和完美的反击时机,让塔纳贡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陷’。”他汶松开手,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故意示弱,诱敌深入,然后一击致命。擂台不是比谁挨的打少,是比谁能抓住机会,给予对手更有效的打击。”
塔纳贡摸着自己的下巴(虽然不疼,但心理阴影巨大),心潮澎湃。他之前满脑子都是硬碰硬或者被动防守,从未想过防守还可以如此富有攻击性和策略性。巴差哥的“引”巧妙灵动,他汶哥的“陷”则狠辣致命,都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随着比赛日期临近,塔纳贡明显变得有些焦躁,训练时容易用力过猛,研究对手时又时不时陷入自我怀疑。
一次晚饭后,他看着自己那个级别对手的名单,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忍不住嘟囔:“这个‘快腿’颂奇,速度也太变态了……这个‘坦克’披集,抗打能力简直不是人……我真的能行吗?”
巴差正在收拾碗筷,闻言看了他一眼,温声道:“塔纳贡,站上擂台前,所有人都会紧张,都会怀疑。这很正常。”
他汶坐在沙发上,闻言抬眼看向塔纳贡,声音低沉:“怕,就想想你为什么站上去。”
塔纳贡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想要证明给威罗哥看的决心,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了一些。
“比赛时,”他汶继续道,语速很慢,像是在传授至关重要的经验,“别想着输赢,别想着观众,甚至……别太想着对手。只想着下一拳,下一腿,下一个动作。把复杂的比赛,拆解成一个个最简单的技术动作去完成。节奏,自己掌握。”
把复杂的比赛,拆解成简单的动作……节奏,自己掌握……
塔纳贡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这听起来像是某种心法,比任何具体的技术指点都更让他心神震动。是啊,如果满脑子都是强大的对手和可能的失败,那还没打,气势就先输了。专注于每一个当下该做的动作,把握自己的节奏,这才是以弱胜强、稳定发挥的关键。
他看着神色平静的他汶和眼神温和鼓励的巴差,心中的浮躁和不安渐渐沉淀下来。他知道,自己得到的不仅仅是技术上的点拨,更是心态和战术层面宝贵的经验传承。
公寓的灯光下,三个为了同一个擂台而拼搏的身影,以这种独特的方式联结在一起。严厉的兄长,温和的导师,懵懂却坚定的后辈。汗水、点拨、思考、成长……所有的一切,都在为即将到来的、伦披尼那神圣而残酷的擂台,积蓄着最终爆发的力量。塔纳贡感觉自己的拳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紧,也更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