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沉星绝境,心莲护道
沉星沼泽的夜,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腐殖质与毒瘴混合的刺鼻气味,在冰冷的夜风中更加浓郁。月光被厚重的瘴气阻挡,只有零星几点惨绿的光斑,透过扭曲的枯枝缝隙,勉强照亮下方翻滚着气泡的漆黑淤泥。各种窸窣、嘶鸣、低吼的声音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充满了捕食者的恶意。
林默将身形隐匿在一丛巨大的、散发着腥臭气息的暗紫色毒菇之下,混沌寂灭领域收缩到极致,如同最幽暗的影子,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他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压至最低,神识如最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探查。经过数日的摸索与数次险死还生,他深知这片沼泽的可怕。那些潜藏在淤泥下的毒虫诡藤,对灵力波动和生命气息的感知敏锐到令人发指。
在他身后,林萱儿紧挨着哥哥,小脸紧绷,同样收敛了所有气息。她眉心那枚混沌暗色的剑印在黑暗中微微流转,散发出微不可察的寂灭意韵,竟能巧妙地中和掉两人身上部分生机波动,让一些依靠生机感知的猎食者忽略了他们的存在。这是她初步悟得寂灭真意后,对力量的一种精妙应用。
“哥,左前方三百步,那片看似平静的水洼下有东西,很隐蔽,带着空间扭曲感。”林萱儿的声音细若蚊蚋,直接传入林默识海。她的寂灭感知对能量紊乱和空间异常格外敏锐。
林默心中一凛,神识重点扫过那片区域,果然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空间波纹。“绕过去。”他传音道,拉着妹妹,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改变方向,贴着几株巨大的腐烂树根边缘移动。
这几日,他们依照墨渊真人给的地图,艰难地向北跋涉。沉星沼泽不愧绝地之名,不仅环境恶劣,更可怕的是其混乱的空间结构。看似坚实的路面,下一步可能便是吞噬一切的流沙深渊;平静的水面下,往往隐藏着连接未知险地的空间裂缝。更有各种适应了此地环境的诡异生物,它们形态狰狞,毒性猛烈,且大多拥有隐匿、空间穿梭等诡异天赋,防不胜防。
三日前,他们便遭遇了一群“幻影水蛭”,此物无形无质,能融于空间波动之中,专门吸食修士魂魄,若非林萱儿及时以寂灭剑意震荡空间,逼出其形,林默又以混沌领域强行湮灭,险些着了道。即便如此,林默的肩头也被一只水蛭临死反扑,留下了一道萦绕着空间腐蚀之力的伤口,至今未能完全驱散。
“地图上标注的‘瘴气岭’应该不远了。”林默对照着玉简,辨认着方向。瘴气岭是地图上标记的少数几个相对安全点之一,据说那里弥漫的毒瘴能隔绝大部分低阶妖兽的感知。
突然,林萱儿猛地拉住林默,脸色微变:“哥,停下!”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林默也感应到了!前方百丈外,那片生长着散发幽蓝磷光苔藓的区域,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紧接着,数十道半透明、形如巨蟒、却长着无数触手的诡异生物,从虚空中钻出,它们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个巨大的吸盘,散发出贪婪的精神波动,齐齐“看”向了林默二人所在的方向!
“是‘虚空魇蛇’!能穿梭空间,以神魂为食!”林默瞳孔收缩,这东西比幻影水蛭更难缠!
“嘶——!”
为首的虚空魇蛇发出一道直刺神魂的尖啸,数十道身影瞬间融入虚空,下一刻已出现在林默二人周围,触手如同无数利箭,带着撕裂空间的力量,攒射而来!
“躲不开!硬闯!”林默厉喝一声,寂灭古剑瞬间出鞘!他没有施展大范围剑罡,而是将混沌寂灭剑元凝聚于剑锋,化作一道道细微到极致、却凌厉无匹的灰暗丝线,精准地点向那些触手的节点!
“嗤嗤嗤!” 剑丝过处,触手应声而断,断裂处空间湮灭,发出嗤嗤声响。但虚空魇蛇数量太多,且断掉的触手瞬间再生,攻势连绵不绝!更麻烦的是,它们的攻击带有强烈的精神冲击,试图撕裂两人的识海!
林默将混沌领域撑开至周身三尺,灰暗气流旋转,将大部分触手攻击与精神冲击抵消、湮灭。但他脸色迅速苍白,同时维持领域的高强度运转与精准剑招,对金丹负荷极大,肩头的旧伤也传来阵阵刺痛。
“哥,我来!” 林萱儿眼中闪过决然。她上前一步,双手结印,眉心剑印光芒流转,并非攻击,而是引导!她以自身为媒介,将哥哥混沌领域中那些被湮灭、搅乱的破碎能量与空间波动,混合着自己精纯的寂灭剑意,化作一圈圈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
这涟漪并非毁灭,而是“同化”与“安抚”!所过之处,狂暴的空间乱流变得温顺,虚空魇蛇那贪婪的精神波动仿佛陷入了泥沼,变得迟滞、混乱!它们的攻击节奏瞬间被打乱!
“就是现在!” 林萱儿娇叱。
林默心领神会,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寂灭古剑爆发出璀璨的混沌剑光,一式“混沌开天”悍然斩出!剑光并非直来直去,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仿佛开辟一方混沌,将前方数条魇蛇连同其周围的空间一同笼罩、切割、湮灭!
“噗噗噗!” 数条魇蛇瞬间化为虚无!
首领魇蛇发出愤怒的尖啸,剩余魇蛇攻势更疾,竟隐隐结成阵势,空间封锁之力大增!
“不能恋战!” 林默心知此地动静太大,必会引来更恐怖的存在。他一把拉住妹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记忆中瘴气岭的方向硬闯!寂灭古剑舞得密不透风,剑光所至,一切阻碍尽皆化为混沌!
林萱儿紧随其后,寂灭心莲之力全力运转,不断干扰、迟滞追兵。兄妹二人配合默契,在魇蛇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包围圈的刹那,异变再生!
脚下原本坚实的淤泥猛地塌陷,一个巨大的漩涡凭空出现,散发出恐怖的吸力!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道横跨数十丈、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空间裂缝!这裂缝散发出的气息,远比虚空魇蛇恐怖百倍,仿佛连通着某个绝地!
“小心!” 林默脸色剧变,想也不想,全力将妹妹推向一侧,自己却因旧伤牵动,身形一滞,被那恐怖的吸力扯向裂缝!
“哥——!” 林萱儿尖叫,目眦欲裂!
眼看林默就要被吸入空间裂缝,粉身碎骨!
千钧一发之际——
“嗡!”
林萱儿眉心剑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朵虚幻的守护心莲自主浮现,莲心处的火焰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空间束缚的寂灭道韵,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并非真的停止,而是那空间裂缝的吸力、魇蛇的攻击、甚至翻涌的淤泥,都在那股蕴含着“万物归寂”至高真意的道韵影响下,出现了瞬间的……“迟暮”与“凝滞”!仿佛一切运动与变化,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即将归于永恒的静止!
就连那恐怖的空间裂缝,边缘的电弧都黯淡、平息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林萱儿的身影化作一道暗金流光,后发先至,冲到了林默身边,小手死死抓住了哥哥的手臂!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点向那近在咫尺的空间裂缝!指尖凝聚的,并非凌厉的剑气,而是一点极致的、仿佛能令万物终结的“寂灭”!
“归寂!” 她樱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嗤——!”
那一点寂灭之意触及空间裂缝,裂缝剧烈震颤,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腐朽,随即……无声无息地……弥合、消失了!连同那个巨大的漩涡,也一同平复!
仿佛那道恐怖的空间裂缝,从未存在过一般!
万籁俱寂。
剩下的虚空魇蛇,仿佛感受到了天敌般的恐怖气息,发出惊恐的嘶鸣,瞬间钻入虚空,逃得无影无踪。
林默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妹妹,看着她眉心那缓缓收敛光芒、颜色却更加深邃的剑印,看着她小脸上那未散的决绝与一丝……陌生的、属于至高法则的淡漠,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方才那一瞬间的寂灭道韵,让他都感到了灵魂的战栗。
“萱儿……你……”
林萱儿身体一软,倒入哥哥怀中,小脸煞白,气息微弱,显然那一击消耗巨大。她抬起头,看着哥哥震惊的眼神,虚弱地笑了笑,眼神恢复了以往的依赖与清澈:“哥……我没事……就是……好累……”
林默紧紧抱住妹妹,心中后怕与庆幸交织。他抬头望向瘴气岭的方向,目光无比凝重。妹妹觉醒的力量,超乎想象,但也意味着,她将面对更加未知与危险的未来。
“我们走。”他抱起虚弱的妹妹,身影融入黑暗,向着瘴气岭疾驰。必须尽快找到安全之地,让妹妹恢复。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在远处一片扭曲的阴影中,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渊般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尤其是林萱儿眉心那枚剑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与疑惑。
沼泽的夜,更深了。真正的猎手,或许才刚刚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