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黑色轿车如同蛰伏的幽灵,静静停在街口,深色的车窗隔绝了所有窥探。但吕辉然此刻恢复了些许的灵觉,却能清晰地捕捉到那道透过车窗投射而来的目光——冰冷,审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计算意味,与墨教授那种带着研究狂热的眼神不同,更加理性,也更加……危险。
新的“观测者”负责人。效率果然够快。
吕辉然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仿佛没有察觉。他知道,在自身力量未曾完全恢复,对手深浅不明的情况下,贸然暴露自己的感知力并非明智之举。
“看到苍蝇了?”吕大爷不知何时也望向了街口,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吕辉然点头。
“不用理会。”吕大爷转身,走向厨房,“跳梁小丑,让他们先蹦跶。先把你的粥喝了,老子饿半天了。”
爷孙俩的平静,与窗外那无声的暗流形成了鲜明对比。
接下来的日子,吕辉然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某种“正轨”。他不再整天卧床,开始在院子里缓慢活动,帮着林晚照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偶尔也走到老宅门口,和路过的街坊打声招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不出丝毫异样。
但他的恢复训练,却在无人察觉的层面,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白天,他依旧像之前那样,看似随意地在街区走动,实则是在以脚步重新丈量、感应这片与他生死与共的土地。每一次呼吸,都尝试着与地脉中那被“初火”净化后更加纯净平和的能量交换;每一次与街坊的交谈,都在细微处加固着那无形的“心锚”网络。他发现,经历过生死考验后,自己与这片街区“现实场”的连接变得更加深入和敏锐,甚至能隐约察觉到某些街坊内心深处的细微情绪波动,并能在对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以自身平和的气息进行一丝微不可查的安抚。
夜晚,则是他修复自身的关键时刻。
他不再急于求成地去冲击那枚黯淡的金色符箓,而是如同温养一件脆弱的瓷器,以最柔和的心神,引导着体内缓慢恢复的“烟火气”,一遍又一遍地洗刷、滋养着符箓上的每一道“裂痕”。过程缓慢而枯燥,但他甘之如饴。
而对他识海中那点“初火”余温的滋养,则更像是一种虔诚的仪式。他不再将其视为一种需要“驾驭”的力量,而是当作一个需要小心呵护的“火种”。他将自身恢复过程中产生的、最精纯平和的那部分能量意念,如同添柴般,持续不断地、温和地送入那点余温之中。
起初,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但他没有放弃。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直到第五天的子夜。
当他再次将一缕精纯的、带着老街清晨露水气息和午后阳光暖意的能量意念,送入那点沉寂的余温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烛芯被点燃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那点原本只有“温度”而无“光亮”的余温,骤然亮了起来!
虽然依旧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那确确实实是一点暗红色的、稳定燃烧的火苗!
不再是之前的微光,而是真正的、拥有着“燃烧”概念的初火之苗!
在这点火苗亮起的瞬间,吕辉然浑身一震!
他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间某种最本源的规则,建立起了一种更加清晰、更加紧密的联系!虽然依旧无法主动调动其力量,但这火苗本身的存在,就仿佛一个天然的“净化”与“定义”领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周身的一切。
他体内那枚金色符箓的恢复速度,陡然加快!原本黯淡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凝实!与外界“现实场”的连接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通畅和稳固!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对于“守夜人”力量的本质,有了更深的理解。那不仅仅是守护,更是一种对“存在秩序”的维系与协调。
炉火,终于重燃!
虽然火苗还很小,但他知道,这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开始。他不再是侥幸获得力量的承载者,而是真正走上了理解并掌控这份力量的修行之路。
也就在他体内初火重燃的同一时刻——
街口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窗,缓缓降下了一半。一张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面容普通却带着一种极度冷静和理智神情的男人的脸露了出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目光精准地投向老宅方向,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
“能量读数出现异常波动……性质未知,层级……极高。目标恢复速度超出模型预测百分之三百。”他对着衣领处的微型麦克风冷静地汇报,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启动‘b-7’监测方案,提升监控等级至‘橙色’。我需要他所有的行为数据,包括呼吸频率和微表情变化。”
“收到,韩主任。”耳机里传来回应。
车窗再次升起,隔绝了内外。这位新任的“观测者”负责人——韩冬,眼中闪过一丝极感兴趣的光芒。
“吕辉然……比资料显示的有趣得多。看来,墨教授的失败,并非偶然。”
……
老宅院内,吕辉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底深处,一丝暗红色的火苗印记一闪而逝。他感受着体内久违的力量感,虽然远未恢复到巅峰,但至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他走到窗边,看向街口那辆依旧停着的黑色轿车,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知道,对方肯定察觉到了他刚才的突破。
但那又如何?
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指尖流淌的、混合着金色光芒与一丝初火气息的力量。
“想看,那就让你们看个够。”
他低声自语,转身走向厨房。
“爷爷,晚照姐,今天想吃什么?我好像……有点力气了,可以试试下厨。”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重新扎根于生活的沉稳力量。
风暴将至,而他,已备好炉火,静候来宾。
第三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