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繁华落幕。
陆寅从跑马场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书寓庆功,也不是去看望霍元甲。
他直接回了江东码头。
江东码头深处,有一个废弃的深水仓库。
那地方平日里人迹罕至,只在存放走私货物的时候才偶尔用一次。
现在这里却挤满了人。
袍哥会的弟兄们把仓库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辆黑色福特停在仓库门口,叶宁和洪九东从车上下来。
“人在里面。”
叶宁用下巴指了指仓库大门,“抓他的时候,正准备逃出租界。
“没跑掉就好。”
陆寅下了车,脱掉身上染血的长衫,随手扔给洪九东。
他走到仓库门口,停了下来。
“三哥。
鲍立奎走过来,应了一声,“啷个?
“让弟兄们都散了吧,回去歇着,该怎么玩怎么玩。”
陆寅掏出根烟点上。
“嗯。”
“你自己当心。”
他招呼着弟兄们散去,自己也跟着走了。
眨眼间,原本热闹的仓库外面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陆寅把叶宁也遣走以后,叼着香烟推开门。
仓库很大,空气里弥漫着潮湿和霉味。
那个服务员被扒光了个精光,五花大绑地倒吊在房梁上,嘴里塞着破布。
因为充血,他的脸涨得通红。
看到陆寅进来,他眼珠子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求饶声。
洪九东站在门口,看着陆寅的背影,突然不想进去了。
“我在外面守着。”
陆寅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砰!”
铁门被关上。
仓库里就剩下了陆寅和那个服务员。
陆寅慢条斯理的从墙上扯下一条屠户的围裙,给自己系上。
然后卷起袖子。
动作不急不缓,像是在准备一顿晚餐。
他走到角落里,踢过来一个空铁盆。
“哐镗——”
铁盆带着刺耳的噪音,精准滑到服务员脑袋的正下方。
铁盆很大,边缘还有暗红色的污渍。
也不知道以前装过什么。
陆寅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匕首,另一只手从旁边的麻袋里掏出几把各种各样的刀。
剔骨刀,屠刀,小刺刀,手术刀。
铺在桌上,叮叮当当的响。
他一边收拾那些东西,嘴里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曲。
歌是陆寅前世很喜欢的一首歌,两只蝴蝶。
只是在现在这种环境下,又在他五音不全的嘴里唱出来,显得有些瘆人。
服务员瞪着陆寅,疯狂扭动身体,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别着急啊。”
陆寅被嘴里的香烟迷了眼睛,赶紧踩灭。
他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跟人拉家常,“我这儿还没忙完呢。”
他继续摆弄那些东西,似乎在考虑要先用哪把刀。
“对了,你知道,人身上最没用的东西是什么吗?”
服务员已经吓傻了,只会一个劲地摇头。
“是皮。”
陆寅用刀尖轻轻在他脸上划了一下,一道细细的血痕立刻渗了出来,“你知道吗,只要刀够快,手法够准,顺着皮肉之间的那层筋膜,可以把一张人皮,很完整地剥下来。就像……脱衣服。”
他的声音轻柔,甚至还带着笑意。
“我会从你的后背开始,因为后背的皮肤最松嘛。”
“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往前划开你的皮........放心,我手很稳,不会伤到你的肉,更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快。你会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你的皮是怎么离开你的身体的。”
“下面这个盆,是用来接你身上滴下来的油和血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人身上有那么多油......啧,想想还挺恶心的。”
“对了,运气好的话,你还可以看见自己的五脏六腑,花花绿绿的,都能看得很清楚。”
“前提是,你到那会儿还没死。”
“反正……一起加油吧。”
服务员浑身剧烈颤抖。
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他失禁了。
陆寅站起来,嫌弃地后退半步。
“啧,你这是干嘛?”
“放心,我不会问你是谁,也不问谁指示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英雄好汉,不会说的。”
他转身走回桌边,换了把更长的屠刀。
“其实我也不想听,我就是心情不好,想杀人而已。”
他说完,直接一个手起刀落!
服务员的右耳掉进了盆里。
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服务员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别吵,这个东西没用,等会儿碍手碍脚的,我先帮你割了它。”
又是一个手起刀落,左耳“啪嗒”一下掉进盆里。
陆寅又开始哼歌。
还是两只蝴蝶,还是五音不全。
然后他走到服务员身后,刀尖抵住他的肩胛骨,开始一点一点往下划。
不深,只是破开皮肉。
但那种皮肉被剔开发出的“嘶嘶”声,比被直接捅死还要可怕。
服务员终于崩溃了。
他疯狂地摇头,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嘴里的破布顶了出来,哭喊着求饶。
“我说!我说!陆老板!别杀我!我说!”
陆寅皱眉停下动作。
“我又没问你。你要说什么呀?”
服务员不管不顾,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说出来。
“是那个女人!渡边商行的那个日本女人!”
他边哭边说,语无伦次,“她给了我两根金条!药也是她给的!我就是个跑腿的!我只是拿钱办事!呜呜……”
陆寅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渡边正雄身边的那个漂亮女人。
半晌,陆寅的声音变冷了,“两根金条,就想买华夏国术的脊梁?”
“你这买卖,血亏啊…”
服务员还在哭喊。
“我说的都是真的!求求你,饶了我!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仓库里,只剩下杀猪般的哀嚎和求饶。
陆寅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恢复成那片死寂。
“哦?确实,大家都是华人…你也是是为了养家糊口啊……”
他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上屠刀往盆里一丢。
服务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刚要松一口气。
陆寅却从工具架上,拿起了一把专门用来刮鱼鳞的铁刷子,刷子上还带着倒刺。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换一种玩法吧……”
……
半个小时后,仓库的门再次打开。
陆寅走了出来,满身的血腥气。
他点了根烟,走到江边,蹲下身子,一遍又一遍搓洗着自己的双手,直到指关节都泛起了白。
洪九东靠在一堆缆绳上,默默抽着烟。
“真把他皮扒了?”
洪九东问。
“嗯。”
陆寅把手在白色的围裙上擦了擦,淡淡应了一个字。
然后把满是污秽的围裙接下来,随手一丢。
“瘦子,你变了。”
洪九东说着,给他递过去一瓶喝了一半的烧刀子。
陆寅猛的灌一口,辛辣的酒液从喉咙烧到胃里。
他把瓶子还给洪九东,“或许吧。”
“记得,以前咱们在霞光里,打架为了护食儿。”
“你被挨了揍都不还手,那时候大家都喊你怂包......”
陆寅看着江面,笑了笑。
“现在呢?说你一句杀人如麻都不过分了吧?”
“你会不会哪天变得连我们都不认识你了?”
陆寅静静的看着江面,没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麻子,我家老头子死了。”
洪九东一愣,脱口而出,“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阵子。”
陆寅掏出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小老头自己跑东北杀鬼子去了....”
“你说,现在都是打枪打炮的时代了,小老头扛着把大刀就去了,你说他傻不傻?”
洪九东沉默,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只能继续听。
“霍元甲在台上的时候,我们都喊他下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中毒了,可他就是不下来。他说,霍元甲可以倒下,国术不不可以,你说他傻不傻?”
陆寅拿过洪九东手里的酒瓶又灌了一口,“哎,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啊.....”
洪九东的瞳孔缩了一下。
陆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分不清是笑还是哭的表情,“可这个狗日的世道就是这么操蛋。好人他修桥补路,最后连副棺材都没有。恶人杀人放火,反而穿金戴银,妻妾成群。”
他站起来,看着洪九东,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麻子,既然做好人救不了国,救不了家,救不了身边的人。”
“那我就做个恶人。”
“我要让所有人都怕我,怕到骨子里。我要让那些东洋人,西洋人,一听到我陆寅的名字就腿肚子发软。”
他将手中的酒瓶狠狠砸向江心,水花溅起,然后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法租界,掷地有声。
“我陆寅,就要做那个杀人放火金腰带!”
洪九东看着陆寅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他才咧开嘴一笑,站起身上前两步,两人并肩站在江边,眺望租界歌舞升平。
“那可得好好想想,干几票大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