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一起也行啊。”
这话一出口,周围看热闹的劳工苦力们,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大豹哥雄起!”
“听见没得?让你们俩一起上!”
“咧个哈儿哦,也不看看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哪个!”
羊拐站在人群中,嘴角抽了抽,他拍了拍旁边还在调侃的工友,没好气道,“好啦!少说两句,都是自己兄弟伙。”
他知道这袁宝是真的傻,可他也知道这袁宝的实力到底如何。
昨天那几下子,可不是一个光有傻力气的人能耍的出来的。
陆寅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他想把袁宝拉回来,可这傻子的胳膊跟铁铸的一样,根本拽不动。
袁宝没理会周围的嘲笑,他那简单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眼前这个满脸胡子的大家伙,要欺负受伤的小阿哥。
就是不行。
鲍立槐看着跟个铁塔似的袁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压根就没把这个傻子放在眼里,只当是陆寅身边一个力气大的跟班。
他松了松肩膀,双脚随意岔开,扎了个松松垮垮的马步,连拳头都没攥紧,只是朝袁宝勾了勾手指。
“来嘛,傻大个,让你娃先动手。”
那轻蔑的态度,溢于言表。
“大宝……”
陆寅还想再劝。
袁宝却已经动了。
他没有喊叫,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那双牛眼死死瞪着鲍立槐,两只脚在地上重重一踏!
“咚!”
一声闷响,码头的地面似乎都跟着震了一下。
紧接着,整个人就那么直愣愣地,朝着鲍立槐冲了过去。
速度算不上快,甚至有些笨拙。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就像一头蛮牛在发起最原始的冲锋,毫无章法可言。
鲍立槐脸上还带着笑容。
他甚至懒得去躲,准备等这傻子冲到跟前,随手一拿,或者一绊,就把他撂倒。
可就在袁宝靠近他身前不到一米的时候。
那原本看起来笨拙的身形,毫无征兆地一沉,整个人的重心瞬间压低。
紧接着右腿抢前半部,一个细微的转胯,以腰带肩,一股沉凝如山的气势,从袁宝身上轰然爆发!
不是吧?!
陆寅的瞳孔骤然收缩。
脑海里一个声音响起: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八极拳,铁山靠!
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霞光里的后院中。
孙禄堂坐在躺椅上抽着旱烟,陆寅在一旁走着八卦淌泥步。
而袁宝,用铁山靠一下又一下撞着那用麻绳绑起来的木桩。
每一下都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鲍立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股扑面而来的压力,根本不是一个傻子该有的东西。
他脸上的轻蔑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龟儿子!!了不得!!”
鲍立槐暗骂一声,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仓促间,他只得气沉丹田,扎稳四平大马。
又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洪拳,讲究硬桥硬马,手为桥,脚为马。
特别是工字伏虎拳,主练腰腿。
他这四平马,几十年的功力,早已落地深根。
就在他摆好架势的瞬间。
“砰!!!”
一声让人牙酸的巨响。
那声音不像拳脚到肉,倒像是两块高速行驶的铁板迎面撞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码头上所有嘲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看着场中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鲍立槐那壮硕得跟头熊一样的身体,在接触到袁宝的瞬间,双脚直接离了地。
“哗啦——”
鲍立槐就像一颗炮弹,飞出十几米,最后重重打在一堆装着面粉麻袋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白色的粉末四散飞扬,鲍立槐卡在麻袋里一动不动。
整个码头死一般的安静。
上百号劳工,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变成了泥塑的雕像,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羊拐手里的半截烟卷掉在地上,他自己都没发觉。
那……那可是大豹哥啊!
沪上十三条好汉之一的大豹鲍立槐!
就这么……被人一招给撞飞了?
场中央,袁宝挠了挠头,看着那堆麻袋似乎也有些困惑。
他转过头,看着陆寅,瓮声瓮气地问:“小阿哥,他……他怎么不动了?”
陆寅没有回答。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袁宝。
刚才那一撞,绝不仅仅是蛮力。
那发力的方式,那沉肩坠肘的架势,那最后撞击瞬间爆发出的寸劲……
老爷子……你到底都教了大宝些什么?
“咳……咳咳!”
一片死寂中,麻袋堆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鲍立槐挣扎着从麻袋里钻出来,整个人都被面粉染成了白色。
“噗——”
他一张嘴,差点把隔夜饭给呕了出来。
得亏用双手护住了前胸,在空中又卸去了好大一部分力道。
不然这一下绝对要不了好。
“豹哥!”
“大豹哥!”
人群这才如梦初醒,羊拐和几个管事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鲍立槐摆了摆手,没让他们扶。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袁宝,那张沾满面粉的脸上,没有愤怒,反而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兴奋。
他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你娃儿!了不得!了不得!”
袁宝还是那副老样子,耷拉着鼻涕,瓮声瓮气地问,“还…还打吗?”
“大宝,回来。”
陆寅见他还要往前凑,立马出声把他叫了回来。
袁宝哦了一声,听话地退到陆寅身后,还顺手把掉在地上的半个馒头捡起来,拍了拍灰,塞进嘴里继续嚼。
周围的苦力们大气都不敢出,整个码头就只剩下袁宝“咔嚓咔嚓”嚼馒头的声音。
陆寅走到鲍立槐身边,一拱手,“大豹哥,我家兄弟痴傻,出手不知道轻重,还望豹哥海涵。”
鲍立槐“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着面粉的唾沫,一边拍着身上的白灰,一边冲着陆寅直摆手。
“海涵?海涵个屁!”
他非但没生气,反而一把搂住陆寅的肩膀,力气大得差点把陆寅的伤给捏出来。
“是老子找你们打架的,输了就是输了嘛,海涵个锤子哦。”
他绕着袁宝走了两圈,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啧啧称奇。
“龟儿子,刚才那一下叫啥子名堂?”
袁宝嘴里塞满了馒头,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啊?不知道啊,我跟小阿哥学的。”
陆寅听了也是一愣。
难道这具身体,还会八极拳?
他立马想到了之前孙禄堂跟他讲的往事。
这具身体的父亲可是八极拳的高手。
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故事。
鲍立槐看向陆寅,哈哈大笑,笑声震得码头嗡嗡响,然后他脸色一板,冲着周围还在发愣的苦力们吼道:“看啥子东西?!都没活干了是吧?想挨揍的排好队,老子今天一个个伺候!”
人群呼啦一下全散了。
羊拐的嘴巴还张着,半天才合上,看了一眼陆寅,又看了一眼跟个没事人一样的袁宝,最后默默地扭头去吆喝工友干活,只是那眼神,跟见了鬼一样。
人都走光了,鲍立槐才揉着自己还在发闷的胸口,龇牙咧嘴地问陆寅:“锤子,你这兄弟……是吃啥子东西长大的?”
陆寅只能干笑两声。
“走走走,上楼上楼.....”
鲍立槐也没指望他回答,说罢自顾自的走在前头。
陆寅叫袁宝回工棚后,也跟了上去。
一进办公室,鲍立槐便大马金刀的坐下,他对着陆寅直接了当道,“我那不成器的兄弟,没得看错人。他想喊你们兄弟伙加入我们袍哥会,你怎么想的?”
这话正中陆寅的下怀,他同样直接了当。
“我愿意加入袍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