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要术》?
黄超的眼皮猛地一跳。
这名字他如雷贯耳!这可是三国神医华佗的毕生心血,据说早已失传,乃是中医典籍中传说级别的存在!
他看着跪在身前,身形虽纤弱,脊梁却挺得笔直的女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李师师?她不是北宋名妓吗?怎么会出现在晚唐,还成了医家传人?
不对!黄超瞬间反应过来。历史早已因为他的到来而面目全非,这里是纷乱的唐末,一个同名同姓的女子,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或许,这才是她本该有的人生轨迹。
周围的士兵们都看傻了眼,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风华的女子,更没见过有人敢这样直挺挺地跪在主公面前提要求。
“请主公收留!”李师师再次叩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抬起头,面纱后的双眸,亮的惊人,像是燃烧着两簇火焰,死死地盯着黄超。“民女愿为主公效死,只求……习得那救死扶伤的真谛!”
她不再提什么“神技”,而是换成了“真谛”。一词之差,天壤之别。
黄超笑了。
他没有立刻去扶她,也没有去看那本足以让天下所有医者疯狂的《青囊要术》。
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我所用的,并非什么神技,而是一种‘理’。一种‘万物皆有其理’的理。”
“理?”李师师愣住了,这个回答,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不错。”黄超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古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能解渴,也能溺人。世间万物,皆有两面。那些让你兄弟险些丧命的‘邪秽’,并非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而是一些肉眼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微小之物’。我的方法,不过是寻到了克制它们的‘理’,用烈酒、用沸水,将它们从伤口上‘洗’掉而已。”
“洗”掉……
这个词,再次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李师师的心头。
她自幼熟读医典,所学皆是君臣佐使,以药性调和阴阳。何曾听过如此简单、如此粗暴,却又仿佛直指问题核心的理论?
这……这已经不是医术的范畴,这是一种全新的,看待世界的方式!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忘记了言语,忘记了自己还跪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一名斥候满头大汗,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惊惶:“主公!大事不好!高骈……高骈的大军,已经过了溵水,正向盐场扑来!看旗号,至少三千人马!”
什么?!
此言一出,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三千人?”
“高骈的精锐,那可是镇海军的王牌!”
“我们……我们能挡得住吗?”
刚刚因为赵虎被救活而升起的狂热和崇拜,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了一盆冷水。他们满打满关,能战之兵也不过千人,其中大部分还是刚放下锄头的盐工,如何与纵横江淮的朝廷精锐抗衡?
恐慌,如同瘟疫,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慌什么!”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黄超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一张张或惊恐,或迷茫的脸,眼神却愈发锐利。
“高骈来了,很好!”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等的就是他!传我将令,所有头领,中军大帐议事!”
说罢,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大帐,那背影,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反而带着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般的兴奋。
李师师还跪在原地,看着那个男人离去的背影,心中的震撼已经无以复加。
面对三千精锐大军压境,他竟没有半分惧色,反而……战意盎然?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咬了咬嘴唇,从地上站起,将那本用锦布包裹的《青囊要术》紧紧抱在怀里,鬼使神差般地跟了上去。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夜,她将见证一个历史的转折点。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一张巨大的简易沙盘摆在中央,那是黄超命人按照盐场周围的地形堆建的。
尚让、赵璋,还有几位新提拔起来的,有些威望的盐工头领,都已经到齐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连刚刚能下床,脸色还有些苍白的赵虎,也被人扶着,站在一旁。
黄超走到沙盘前,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
“高骈有三千精锐,我们只有一千杂兵。”他开口,第一句话就将最残酷的现实摆在了桌面上。
大帐内的气氛瞬间又压抑了几分。
“但是!”黄超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战争,从来不是简单的数字对比!他有精兵,我有神器!他有甲胄,我有地利!这一战,我们不仅要打,还要打赢!”
他的话语,充满了强大的感染力,让众人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尚让!”
“末将在!”尚让一步踏出,声如洪钟。
黄超手指点在沙盘正面的一处开阔地:“我拨给你五百长枪手,皆是身强力壮之辈!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给我死死地顶住敌人的正面冲击!你们是整个战场的铁砧!我给你们取个名字,叫‘破阵营’!你,敢不敢接这个担子?”
尚让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猛地一捶胸膛,甲叶铮铮作响:“主公放心!尚让与破阵营五百兄弟,愿为主公死战!敌不退,我不退!”
“好!”黄超重重一点头,目光转向另一侧,“我亲领一百火枪手,名为‘神机营’!潜伏于战场侧翼,作为奇兵,在关键时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由主公亲自带领的火枪队!
所有人都心头一震,他们可是亲眼见过那“天雷”的威力,一百杆火枪同时轰鸣,那将是何等毁天灭地的场景?
“赵璋!”
“属下在!”一直负责后勤的赵璋连忙上前。
“你负责所有民夫的调度,稳固后方,安抚人心!记住,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的背后,就交给你了!”
赵璋没有豪言壮语,只是郑重地一拱手:“主公,万死不辞!”
黄超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站在帐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李师师身上。
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跟了过去。
“李姑娘。”黄超的声音温和了许多。
李师师身子一颤,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医书。
“我不需要你的医典,至少现在不需要。”黄超看着她,“相比起一本死书,我更需要一个活人。一个能将这套理论,真正运用起来的人。”
“我命你,立刻从营中挑选细心、胆大的妇女,组建我军第一支‘伤兵护养队’!负责清洗伤口、包扎、降温、熬制汤药!我要你告诉她们,她们救的,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的兄弟!她们的双手,将是战场上,兄弟们最后一道希望!”
伤兵护养队?
这个全新的名词,让尚让、赵璋等人都愣住了。打仗,还带着女人?
但他们一看到旁边站着的赵虎,瞬间就闭上了嘴。
若不是主公那神乎其技的救治,赵虎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李师师彻底呆住了。
她本以为,自己献上宝典,最多能换来一个旁听的机会,去学习那神奇的“理”。
可她万万没想到,黄超非但没有收她的书,反而直接给了她一个如此重要的任务!
组建一支队伍,去拯救那些在战场上生死一线的士兵!
这……这不正是她苦苦追求的,救死扶伤的真谛吗?
她不需要去乞求什么神技,因为这个男人,直接将创造“神迹”的权柄,交到了她的手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激动,瞬间冲上了她的心头,让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没有再下跪,而是学着尚让等人的样子,郑重地对着黄超一拱手,声音虽然依旧带着颤抖,却充满了力量:“民女李师师,领命!”
人员、武器、后勤、医疗!
一个看似简陋,却五脏俱全的现代化战争体系雏形,就在这小小的营帐之中,悄然建立!
望着眼前士气被彻底点燃的众人,黄超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胸臆。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斜指,直直地刺向沙盘上代表着高骈大营的位置!
冰冷的剑锋在灯火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明日!”
“我要让高骈知道,时代变了!”
“我要让他!让他那三千镇海军精锐,有!来!无!回!”
……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
高骈大营,灯火通明,戒备森严,与黄超那草台班子般的营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中军大帐内,身披明光铠,面容倨傲的镇海军节度使高骈,正看着斥候刚刚快马送回的盐场布防图。
那简陋的木栅栏,浅浅的壕沟,在他眼中,就像是小孩子的涂鸦一样可笑。
他轻蔑地一笑,将布防图随手扔在案几上,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一群泥腿子,挖了两道沟,也敢学人筑垒?”
“传我将令!”
“明日五更造饭,辰时出击!”
“一战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