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鲁智深惯例来到演武场,脱了直裰,露出一身花绣筋肉,抡起那六十二斤重的水磨禅杖,便要演练他那套降龙伏虎的疯魔杖法。
但见杖风呼啸,卷起地上尘土,如同一团黑云裹着一条猛虎,端的是威风凛凛,气势惊人。
正舞到酣处,忽听场边有人赞道:“好杖法!刚猛无俦,大有席卷千军之势!”
鲁智深收杖停势,扭头一看,竟是李助不知何时来了,正负手立于场边,含笑观望。
“军师也懂武艺?”
鲁智深随口问道,语气中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李助缓步走入场中,微笑道:“略知一二。见大师杖法精妙,一时技痒,不知可否请教几招?”
鲁智深闻言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上下打量着李助那清瘦的身形,再看看自己手中这条沉甸甸的铁禅杖,不由得哈哈大笑:“军师莫要说笑!洒家这禅杖重得很,只怕磕着碰着……”
李助却神色不变,自腰间解下一口长剑。那剑鞘古朴,并无华饰。
“大师不必顾忌,小可这套剑法,乃异人所授,尚可防身。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鲁智深见他竟是真的要比试,心中那股戾气也被激了起来,暗道:“这酸秀才既然自讨没趣,便让他见识见识也好,免得日后瞎指挥,害了弟兄性命!”
当下便道:“既如此,军师小心了!”
话音未落,鲁智深踏步进身,禅杖带着一股恶风,使一招“金刚伏魔”,直劈李助顶门!他这一下虽未用全力,却也存心要让李助知难而退。
眼看禅杖就要及身,李助身形倏忽一动,竟如鬼魅般向左滑开半步,同时手中长剑点出,不偏不倚,正点在禅杖力道最弱之处!
“啪!”
鲁智深只觉杖身一股巧劲传来,沉重禅杖竟被带得偏向一旁,险些脱手!他心中一惊,暗道:“好快的剑!好巧的劲!”
不等他变招,李助剑随身走,化作一道青光,已欺近身前,长剑直刺鲁智深右肩。
鲁智深急忙回杖格挡,李助剑招却又一变,如灵蛇般绕过禅杖,点向他左肋。
鲁智深这才收起小觑之心,吼一声,将一套疯魔杖法尽情施展开来,但见杖影如山,劲风呼啸,恨不得将李助连人带剑都卷入其中,碾为齑粉!
然而李助那口长剑,却似有了生命一般,在他身周游走不定。
剑招并不与禅杖硬碰,总是寻隙而进,攻其必救,身法更是快得离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鲁智深空有一身神力,舞得禅杖虎虎生风,却总似差之毫厘,碰不到李助一片衣角。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二三十回合,鲁智深已是浑身大汗,呼吸粗重,攻势不由得缓了一缓。
便在此时,李助眼中精光一闪,喝道:“大师,小心了!”
声到人到,剑到!但见一道青光如电闪过,直刺鲁智深腰腹!
鲁智深奋力挥杖横拦,那剑尖却在触及禅杖前陡然一颤,幻出三点寒星,分刺他上、中、下三路!
鲁智深眼花缭乱,不及分辨虚实,只得将禅杖在身前一竖,使个“铁锁横江”,欲要封住所有来路。
谁知李助手腕一抖,长剑竟如活物般绕过禅杖,剑尖轻轻在他胸口上一点,随即飘然后退,收剑而立,气定神闲,仿佛从未动过一般。
鲁智深僵在原地,胸口衣物破了一个洞,他的禅杖还保持着格挡的姿势,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方才那一下,若是玩真的,他已是个透心凉!
“好……好剑法!”
鲁智深半晌才吐出这句话,看向李助的眼神已彻底变了,充满了震惊与敬佩。
他抛下禅杖,双手抱拳,对着李助深深一揖:“洒家有眼无珠,不识真人!军师哥哥武艺如此高强,洒家拜服!先前多有怠慢,军师哥哥莫怪!”
李助连忙上前扶起,笑道:“智深言重了。智深杖法刚猛,天下罕见,小可不过是仗着身法剑招取巧罢了。若论阵前厮杀,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小可远不及智深。”
鲁智深听了更是惭愧,又觉无比受用,心中那点芥蒂顿时烟消云散,拉着李助的手道:
“军师哥哥休要过谦!洒家是个粗人,只会直来直去。昨日……昨日是洒家不对,想起了些陈年旧事,迁怒于军师哥哥,实在不该!”
李助摆手道:“智深是性情中人,何错之有?往事已矣,不必再提。如今同在朱安哥哥麾下,共图大事,正当肝胆相照。”
“正是!正是!”
鲁智深连连点头,只觉得这李助先生不仅武艺超群,心胸更是开阔,远非当年西军那狗屁文官可比。
正在此时,却见林冲气喘吁吁,面带焦急地奔上演武场,口中喊道:“师兄!李先生!且慢动手!有话好说!”
原来早有喽啰见鲁智深与李助在演武场动上手,打得激烈,慌忙去报知正在养伤的林冲。
林冲一听,这还了得?生怕两人打出真火,伤了和气,不顾身上棒疮未愈,急忙赶来劝阻。
可他到了场中,定睛一看,却见鲁智深正紧紧拉着李助的手,脸上满是敬佩亲热之色,哪有一分一毫的不满?倒像是多年未见的知交好友一般。
林冲是何等聪明之人,略一思忖,便明白定是李助凭借真本事折服了鲁智深。
他心中对这位深藏不露的金剑先生,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暗道:“朱安哥哥能得此人相助,真乃如虎添翼!我黑云寨何其幸也!”
鲁智深见林冲赶来,大笑道:“兄弟来得正好!军师哥哥武艺高强,心胸广阔,真乃神人也!洒家心服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