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朱安自沧州归来,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梁山本寨的整军经武之上。
但闻金沙滩畔杀声震天,山前平原之上尘土飞扬,新编练的步卒、水军皆在各级军官的督促下刻苦操练,不敢有丝毫懈怠。
朱安更是时常亲临校场,观摩演武,或指点士卒技艺,或与军官们研讨阵型战法,一心要将这支新生力量锤炼成真正的虎狼之师。
这一日,朱安正在聚义厅旁新设的“讲武堂”内,与縻貹、阮小七、张荣等将领研讨水陆配合之战术,忽有亲兵来报:“巡检,山下来了一行车马,打头的是李助军师,已过金沙滩,正往山上来。”
朱安闻言,眉头一展,笑道:“军师来得正好!我正欲知京西详情。快请!”
说罢,便带着众人迎出聚义厅。
不多时,但见一行人马沿山道蜿蜒而上。为首一人,青衣纶巾,腰悬长剑,面容清癯,目光开阖间精光隐现,正是“金剑先生”李助。
他身后跟着数名精干随从,风尘仆仆,显是千里奔波而来。
“先生,一路辛苦!”朱安大步上前,朗声笑道。
李助见到朱安,连忙抢上前几步,躬身施礼:“李助拜见哥哥!哥哥神采更胜往昔,梁山气象亦是日新月异,真乃可喜可贺!”
朱安亲手扶起他,执其手一同走入聚义厅,吩咐看座奉茶。
众人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后,朱安便切入正题:“先生此番自黑云寨赶来,想必有要事。京西之地,林教头、鲁大师他们可还好?杨林兄弟在东京,又铺展得如何了?”
李助放下茶盏,神色一正,从容禀报道:“回哥哥,京西诸事,托哥哥洪福,大体顺利。林教头与鲁大师,依托黑云寨险要,谨记哥哥吩咐,‘精兵重于广兵’,并未大肆招揽喽啰,而是精选了近八百名身强体壮,身家清白的青壮。”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林教头、鲁大师,真乃将才!他们以昔日禁军操典为基,结合江湖手段,将这八百人操练得如同虎狼!如今已初步编练成五百精锐步卒,号‘黑云锐士’。而剩余的三百人,亦作为辅兵与后备,严加操练。
此军令行禁止,悍勇敢战,更兼林教头传授合击战阵,虽只五百人,李助敢言,即便对上三五千寻常官军,亦有一战之力!”
朱安听得频频点头,林冲、鲁智深皆是万夫不当之勇,更难得的是林冲深谙正规军旅战法,由他们练兵,成效自然显着。这五百“黑云锐士”,假以时日,必是一支能左右战局的尖刀力量。
“好!有林教头与鲁大师在,京西之事,我无忧矣!”
朱安赞道,随即又问,“那杨林兄弟那边呢?东京乃天子脚下,龙潭虎穴,他立足可还稳当?”
提及杨林,李助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显然对其颇为满意:“哥哥放心,杨林兄弟,机变灵巧,最擅此道。如今我等在东京的情报脉络,已初步搭建完成。”
他详细分说道:
“目前,主要通过两条线探听消息。其一,便是东京市井。杨林兄弟结交了东京大相国寺一带有名的泼皮,‘过街老鼠’张三与‘青草蛇’李四,以及他们手下数十名闲汉泼皮。这些人平日里游手好闲,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酒楼茶肆、勾栏瓦舍,无处不去,消息最为灵通。
诸如哪位官员家中仆役与人争执、哪家商铺有新奇的南货到来、禁军调动有无异常、乃至市井间流传的宫中秘闻,皆能通过这些泼皮之口,迅速汇集到杨林那里。”
“其二,便是借助商队。东京商旅众多,杨林兄弟便安插伙计、护卫、管事,于沿途驿站、码头、客栈,探听各方消息,尤其是各地江湖动向、绿林好汉的聚散、以及官府对地方的控制力度等。
这两条线,一内一外,一细一广,虽目前还未能深入朝堂,触及核心机密,但于东京市井动静、各地江湖风声,已能做到了然于胸。”
朱安静静听着,心中对杨林的手段亦是赞赏。这张三、李四在市井中能量不小,用之作为耳目,确是一步妙棋。而利用商队构建情报网,更是具有长远眼光。
李助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振奋:“哥哥,此外还有一喜讯。我安平船行凭借哥哥拨付的雄厚资金与精干人手,已在东京汴河畔,正式设立了分舵!”
朱安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哦?在东京设立了分舵?详细说来!”
李助道:“哥哥当初力主在东京设立分舵,可谓深谋远虑。其一,东京乃天下漕运、商贸之总汇,在此设立分舵,可使我安平船行正式跻身天下大商行之列,名正言顺地往来于京畿与京东之间,无论是采购物资、销售货物,还是传递消息、结交人脉,都拥有了一个稳固的支点。”
“更重要的是,自此,哥哥的势力,便以这安平船行为纽带,将京西黑云寨、京东梁山本寨,郓城县安平船行总舵,乃至沧州金山码头,连成一片!信息传递、人员往来、物资调配,都将更为便捷、隐蔽。假以时日,这张网织得再密些,便可形成席卷之势!”
朱安微微颔首,李助所言,正是他心中蓝图。以商业掩护势力扩张,打通地理隔阂,乃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李助接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而且,杨林兄弟此番,还在汴河下游,临近东水门外的繁华地段,为我等拿下了一处不小的码头!”
“拿下了码头?”
朱安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身体不由得坐直了几分,“东京汴梁,寸土寸金,尤其是沿河码头,早已被各方权贵、豪商瓜分殆尽,等闲难以插足。杨林竟能虎口夺食,拿下一处?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确实超乎了朱安的预料。在东京城内拿下一处码头,其难度和意义,远比设立一个船行分舵要大得多。这不仅是商业上的突破,更意味着他的触角,已经实质性地嵌入了帝都的核心区域。
李助笑道:“哥哥所虑极是。若单凭杨林兄弟与我等财力,纵能买通些胥吏,想要在东京拿下这等规模的码头,也是千难万难。此事,多亏了哥哥的那位义弟,马扩兄弟的鼎力相助!”
“马扩?”
朱安恍然,是了,自己这位义弟,其父乃是皇城司高官,天子亲信,在东京城内,自有其门路。
李助详细解释道:“马扩兄弟得知杨林欲在东京设立安平船行分舵,苦无合适的码头泊位,便主动寻来。他走了嘉国公的门路,避免过于扎眼。”
“嘉国公?”
朱安迅速在记忆中搜索,此乃宋徽宗赵佶之子,虽非最得宠的皇子,但亦是堂堂亲王,地位尊崇。
“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