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城县外,枯树屯。
韩伯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狭小的堂屋内来回踱步,脚下的尘土被带起,在光柱下纷飞翻滚。
他的胸口憋着一股邪火,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化为焦躁的长吁短叹,声音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天王哥哥,吴学究!”
韩伯龙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面向坐在条凳上沉默不语的晁盖和吴用,道:
“为何突然改了章程?公孙道长和刘唐兄弟贸然进城,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我们当初不是说好,寻了落脚处,再一同商议如何动手么?眼下这……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他被吴用派进城去寻找隐秘的落脚点,这本是个合情合理的安排,韩伯龙也乐得借此机会与何涛暗中接头。
韩伯龙也确实没去找什么落脚点,而是直奔何涛藏身的秘密据点,将吴用“先救人,后隐匿”的计划和盘托出。
何涛反复确认韩伯龙并未暴露,依旧得到信任后,大喜过望,当即拍板,选定了一处早已安排好的民居作为陷阱,只等晁盖等人自投罗网,便可伏兵四起,一网打尽。
韩伯龙自觉计策得售,兴冲冲返回,准备引晁盖和吴用入彀。谁知回来一看,只剩下晁盖与吴用二人,一问之下,才知公孙胜与刘唐竟已在他离开后,被吴用秘密派遣,先行混入了郓城县!
这一下,如同当头一棒,将韩伯龙砸得晕头转向。计划全乱了!吴用此举完全绕开了他,而且是早有预谋!
吴用必然是对他起了疑心!就是不知,这份疑心,在晁盖心中占了几分?
他强作镇定,向晁盖请命,欲要立刻进城去打探消息,接应公孙胜和刘唐。
韩伯龙此举实则想尽快通知何涛,计划有变。
面对韩伯龙的质问和请命,晁盖眉头紧锁,脸上带着困惑与一丝不满,看向了吴用。
昨日,吴用临时变更计划,并未与他详细分说,只是坚持要立刻派人先行入城。晁盖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吴用手中轻轻摇着那柄从不离身的鹅毛扇,依旧保持着几分从容。他抬起眼皮,目光平静无波,缓缓开口:
“韩兄弟,稍安勿躁。计划变更,乃因时机稍纵即逝。至于为何不让你再去打探消息……”
他顿了顿,鹅毛扇骤然一停,神色陡然转冷:“是因为你去了,恐怕就不是打探消息,而是去向那济州府的何观察,禀报我等的‘新动向’了吧?”
此言一出,屋内空气瞬间凝固!
韩伯龙浑身剧震,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强笑道:“学……学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韩伯龙对天王、对各位兄弟之心,天地可鉴!你……你莫要开玩笑!”
“玩笑?”
吴用冷笑一声,站起身,直视韩伯龙,“韩伯龙,事到如今,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从你今日归来,言辞闪烁,对落脚之处支吾不清,再到你听闻计划有变后的反应,处处皆是破绽!你真当我吴用是那有眼无珠的蠢物么?!”
“学究!”
晁盖也站了起来,他虽然对吴用的突然发难感到震惊,但出于对吴用智谋的信任,并未立刻阻止,而是沉声道,“这……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韩兄弟他……”
“天王!”
吴用打断晁盖,“绝非误会!我本也希望是误会,但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不认!”
他朝屋外明亮处微微颔首。只见一个穿着庄客衣衫、面带风尘之色的汉子,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对着晁盖躬身便拜:“小人晁大,参见天王!”
晁盖定睛一看,此人确是东溪村旧人,是他颇为信任的一个庄客头目,名叫晁大,此前留守庄园。
吴用指着晁大,对晁盖道:“晁大是前来寻我们报信!”
他目光转向韩伯龙,如同看着一个死人:“晁大,你将你兄弟所见,亲口告诉天王!”
晁大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韩伯龙,道:“天王!小人兄弟亲眼所见!那日在庄上厢房,这韩伯龙跪在何涛面前,磕头如捣蒜,将劫取生辰纲的前后经过,连同宋孔目报信之事,全都招了!为了活命,他出卖了庄主!小人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你血口喷人!”
韩伯龙惊得肝胆俱裂,指着晁大。他万万没想到,何涛扣下的庄客竟然能逃出来!更没想到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在晁盖面前!
晁盖听着晁大的控诉,再看着韩伯龙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之前心中那份对韩伯龙的好感与信任,瞬间崩塌!
“韩伯龙!!”
晁盖一声怒吼,如同雷霆炸响,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你这卖友求荣的无耻之徒!我晁盖当日真是瞎了眼,竟这般信重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
盛怒之下,晁盖猛地一脚踹翻身前的破木桌,伸手便要去抓朴刀!
韩伯龙见事情彻底败露,晁盖已起杀心,心中骇极!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心知今日难以善了,把心一横,眼中凶光毕露!
“是你们逼我的!”
韩伯龙一声怪叫,非但不退,反而合身扑向站在晁盖侧前方的吴用!他盘算得清楚,晁盖勇猛,硬拼绝无胜算,唯有擒住文弱的吴用作为人质,才有一线生机!
这一扑,韩伯龙用尽了全身力气,动作又快又狠,直取吴用!他自信以自己身手,拿下吴用当在瞬息之间!
眼看韩伯龙即将制服吴用,晁盖救援不及,惊怒交加道:“学究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