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的火苗跳了跳,把新房映得暖融融的。福英刚把盖头叠好放在炕头,就听见门帘被掀开的声音,孙婶端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两碗红枣桂圆汤。
“福英,快把这汤喝了,早生贵子。”孙婶把托盘放在桌上,拉着她的手坐在炕边,眼神往书房的方向瞟了瞟,“有财还在书房备课呢?这孩子,太较真了,新婚夜哪能还待在书房。”
福英捏着衣角,小声说:“他说学堂事多……”
“事多也不能耽误正事啊!”孙婶打断她,声音压得低却很急切,“你是他媳妇,得主动点。男人嘛,就得用身子拴住他,不然心跑了可就挽不回来了。”
福英的脸瞬间涨红,手指紧紧攥着衣襟,头垂得更低了:“婶子,这……这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孙婶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过来人的笃定,“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跟他睡一张炕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去书房找他,把衣服脱了,就留件肚兜,他看了肯定心软。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你主动点,他以后才会疼你,咱们孙家才能早点抱孙子。”
福英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都出了汗。她想起孙有财白天不情愿的样子,又想起孙婶说的“拴住男人”,心里又慌又乱。
“婶子,我……”她还想推脱,却被孙婶推着往门外走。
“快去!别磨蹭!”孙婶把她推到门口,又低声嘱咐,“记住了,别害羞,主动点,把他拉回房里来。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不能马虎!”
福英站在门口,看着书房透出的灯光,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解开衣襟的扣子,一件一件把外衣脱下来,只剩下贴身的蓝布肚兜,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攥着脱下来的衣服,一步步往书房走。书房的门虚掩着,能听见孙有财翻书的声音。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终于轻轻推开了门。
孙有财抬头看见她,愣住了,手里的书“啪”地掉在桌上:“你……你怎么来了?怎么不穿衣服?”
福英的脸更红了,声音细若蚊蝇:“娘……娘让我来找你……早点回房睡……”
孙有财的眉头瞬间皱紧,站起身往门口走,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把衣服穿上!像什么样子!我还得备课,你别在这添乱!”
福英站在原地,手里的衣服滑落在地上。她看着孙有财厌恶的眼神,心里像被冰水浇透,连打寒颤的力气都没有了。
衣服掉在地上,沾了尘土,福英此刻的脸,又红又烫。她僵在原地,看着孙有财皱成疙瘩的眉头,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发什么疯?”孙有财的声音像淬了冰,眼神扫过她身上的肚兜,嫌恶地别过脸,“穿成这样跑过来,是觉得自己很风骚?除了想着跟男人睡觉,你还会干点别的吗?”
“我没有……”福英的声音发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是娘让我来的,她说……她说让我跟你早点回房……”
“我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孙有财冷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扔到她面前,“你就没点自己的脑子?我是来备课的,不是来跟你干这种事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点女人的样子?跟村里那些嚼舌根的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衣服砸在福英脚边,粗糙的布料蹭得她脚踝发疼。她蹲下身,捡起衣服抱在怀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衣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不是故意的……”她哽咽着,想解释自己只是听了孙婶的话,想做好一个“媳妇”该做的事,可话到嘴边,却只剩断断续续的哭声,“我只是……只是想听娘的话,想好好跟你过日子……”
孙有财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更烦了,转身坐回书桌前,拿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别哭了!”他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要哭出去哭,别在这烦我!我告诉你,以后少听我娘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也别总想着这些事,安安心心做好你该做的,别给我添乱!”
福英的哭声顿了顿,却哭得更凶了。她抱着衣服,缩在书房门口,像只受了伤的小兽。窗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窗纸哗啦响,屋里的烛火晃了晃,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孤单又可怜。
她知道,孙有财嫌弃她,嫌弃她粗鄙,嫌弃她不懂他的心思,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她只是想好好过日子,想有个依靠而已啊。
福英的哭声还卡在喉咙里,就被孙有财猛地拽住胳膊往外拖。他的力气很大,手指掐得她胳膊生疼,她踉跄着跟在后面,怀里的衣服散落一地。
“出去!”孙有财把她推到书房门外,声音冰冷,“我跟你说清楚,我现在不想和你同房,以后也别再搞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福英扶着门框站稳,眼泪还在往下掉,声音带着哭腔:“有财,我……”
“别叫我有财!”孙有财打断她,眼神里满是嫌恶,“你看看你自己,手上全是茧子,身上总带着股泥巴味,我怎么跟你同房?一想到要碰你,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福英心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洗过无数衣裳、劈过无数柴火、种过无数庄稼,确实布满老茧,也确实常沾着泥土。可这双手,也是为了孙家,为了他孙有财才变成这样的啊!
“我可以洗干净的……”她哽咽着,几乎是哀求,“我以后每天都洗澡,我不用皂角,我用胰子,我不会再带泥巴味了……”
“洗干净又怎么样?”孙有财冷笑一声,眼神扫过她的脸,“你脸上的细纹、你粗糙的皮肤,洗得掉吗?我是教书先生,跟你这种常年干粗活的女人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里满是决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以后分房睡,你睡东屋,我睡书房。除了做饭洗衣,别再来烦我,更别再提同房的事!”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书房门,把福英和她的哭声都关在了门外。
福英僵在原地,冷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吹得她浑身发冷。她看着紧闭的书房门,眼泪掉得更凶了。怀里的衣服还没捡完,散落在地上,像她此刻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