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攥着防熊喷雾,默默跟在小孩身后,眼神警惕地左顾右盼。小黑耷拉着脑袋,紧紧跟在他脚边,往日里的好奇劲儿全没了,那模样活像跟着倒霉主人赴死的可怜虫,连尾巴都懒得摇一下,只偶尔发出一声委屈的呜咽。
顺着石梯往上走了约莫五十米,前方隐约出现了房屋的轮廓。杨毅眯眼望去,猛地愣住了——那竟是一座道观,门楣上“清水观”三个斑驳的大字依稀可辨。“卧槽!”他心里暗骂一声,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狼神谷里藏着道观?难道真有狼修炼成仙,入了道教在这盖了观?”
揣着一肚子疑惑,他跟着小孩走到道观门前。小孩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侧身示意他进去。杨毅咬了咬牙,“既来之则安之”,索性抬步跨了进去,转头却见小孩没跟上来,反而站在他身后,依旧是那副好奇又沉默的模样。“你不应该站前面领路吗?”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孩却只是眨了眨眼,没应声。
道观的院子出乎意料地大,足够容纳几十人居住,只是四处透着破败——院墙多处坍塌,墙角爬满了青苔,几间正殿的屋顶还破了洞,露出里面的木梁。但奇怪的是,地上却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片落叶都没有,显然有人常年居住打理。看到这一幕,杨毅悬着的心稍稍落地,至少这里不像荒无人烟的险地。
这时,小孩抬手示意他往院子西侧那一排茅草偏房走去。杨毅刚迈开脚步,就见偏房的门帘被掀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下来。
中年人目光平静地打量着杨毅,又扫了眼他脚边蔫蔫的小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位小哥既已到了这里,便是与贫道有缘。”他声音低沉舒缓,像山涧的清泉,瞬间抚平了杨毅几分焦躁。
杨毅攥着防熊喷雾的手松了松,忍不住问:“道长,这狼神谷里怎么会有座道观?外面那些狼……”
中年人侧身引他进偏房,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桌,两把竹椅,墙角供着一尊老君像,案上燃着三炷清香,烟气袅袅。他给杨毅倒了杯清茶,缓缓开口:“这清水观,早在百年前便已存在。五胡入侵中原时,先师带着观中所有成年弟子下山抗匈,只留下当时还是稚童的贫道,守着这座道观,守着先师的嘱托。”
他指尖摩挲着杯沿,眼神飘向窗外,似是陷入了回忆:“起初这谷中清静,只是战乱愈烈,流民四起,山中野兽也没了活路,狼群便渐渐聚集到了这里。
道家讲究‘道法自然’,贫道每日按先师所教修炼,守着本心,不扰狼,不害狼,久而久之,竟与它们达成了默契——它们不犯我,我不驱它们。”
杨毅心头一动:“所以外面的狼,都是来护着道观的?”
“算是吧。”中年人笑了笑,“有它们守在谷口,寻常流民、匪类不敢擅闯,贫道也能安心清修,守着这一方净土。年复一年,外面便传起了‘狼神’的说法,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杨毅猛地想起那个小孩,急声道:“那狼神呢?我两次在谷口看到的那个小孩……”
中年人闻言,转头看向站在院中的小孩,眼神里满是温和,他抬手招了招手,小孩便迈着小步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却在靠近中年人时,眼神柔和了几分。
“他,便是狼神。”中年人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头顶。
杨毅惊得差点打翻茶杯:“他?一个小孩?”
“小哥有所不知。”中年人缓缓道,“这狼神本是谷中狼王,修行了百年,终得化为人形。只是道家化形之术,最是讲究根基,他刚化为人形。前三年,口不能言,心智也如孩童般纯粹。贫道当时还帮它渡劫,后来便将他留在了身边,教他人事,引他修行。”
小孩似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却又带着几分野性的眼睛看向杨毅,嘴角微微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杨毅看着眼前的小孩,再想起谷口那些幽绿的狼眼,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舒展开来——原来所谓的“狼神”,竟是这样一位刚化形的狼妖,而这座藏在狼神谷深处的破败道观,竟藏着这样一段跨越百年的人狼共处之谜。
杨毅想起一件事,急声道:“道长,几年前外面赵猎户村被屠村,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士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缓缓道:“那村子世代以狩猎为生,本无可厚非。只是村里有个猎户,为了给孩子做件狼皮袄,嫌成年狼的皮太糙,竟找到一窝刚出生两个多月的小狼崽,活生生剥了它们的皮。”他说着,下巴朝那小孩点了点,“这事儿激怒了狼神,当时它还是兽身。便带着狼群,屠了整个村子。”
杨毅转头看向那小孩,先前心里那点轻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敬畏,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道士见状笑了笑:“小哥不必害怕,狼这生灵,你不招惹它,它也绝不会轻易伤人。”
“可我上次来,只是看到他,就直接吓晕了!”杨毅不解地追问。
道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道:“那是因为你手里的东西,与他起了共振。你随身携带的那块远古狼神头骨,与他这位现世狼神,本源相通,频率相契,你夹在中间,承受不住那股力量,才会落马晕厥。”
“你怎么知道我有那块头骨?”杨毅惊得瞪大眼睛。
道士捋了捋胡须,笑容深邃:“不瞒小哥说,你第一天踏入这个世界,贫道便已知晓。”
杨毅瞬间目瞪口呆,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