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县令勒马停在寨门外,身后的朝廷兵列成整齐方阵,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刀刃出鞘的寒芒直指寨门。为首的校尉上前一步,高声喊道:“杨毅!郡守大人有令,限你即刻出寨受审!若敢反抗,踏平此寨!”
杨毅站在寨墙上,目光扫过下方的朝廷兵,朗声道:“大人远道而来,何必动刀动枪?寨内备有清茶,不如随我进来详谈,是非曲直,自有分晓。”
县令眉头一皱,沉吟片刻,对身边校尉使了个眼色:“带十人随我入寨,其余人原地待命。”说罢,翻身下马,跟着打开寨门的杨毅,大步走进了寨子。
议事厅内,松木桌案上早已摆好热茶,水汽袅袅升起。杨毅抬手示意县令入座,自己则坐在对面,慕容凌静立在他身侧,眼神沉静地打量着来人。
县令刚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杨毅,你私养兵马已是事实,如今寨外那些装备精良的兵士,若说你无反心,谁会相信?”
杨毅指尖攥紧了桌沿,声音沉了几分:“大人,我这寨子里的都是没处可去的流民——两天才能分上一顿稀粥,粮食只够吊着命,哪有造反的底气?您也该知道,周边那些堡主家养的家丁,仗着人多祸害流民是常事,我这些人,不过是护着寨里人不被欺负,从没踏出寨子半分扰民。怎么到了我这儿,护着自己人倒成了造反的罪名?”
县令放下茶盏,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杨毅,你当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些堡主每年给郡守大人送的孝敬可不少,又都势单力薄,翻不起什么浪,郡守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不一样,聚了这么多流民,又把寨子守得跟铁桶似的,如今连我的话都敢顶,在郡守眼里,你早就是个不可控的隐患——不扣你个造反的帽子,他怎么安心?”
杨毅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那你的意思是,我得把这些给流民的救命粮、救命钱,拿去给州府大人中饱私囊,让他填满腰包,才能换得他所谓的‘安心’?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饿死冻死,这样才叫‘顺从’?我真的做不到!”
县令脸色复杂地别过头,避开杨毅灼人的目光,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我没说让你不顾流民死活,可这世道就是如此——郡守要的是俯首帖耳的顺从,是能攥在手里的把柄。你硬顶着不低头,他只会觉得你更危险,到时候不仅你活不了,这些流民也得跟着遭殃。”
杨毅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盏轻颤:“我守在寨里半步未乱,就因不送粮讨好郡守,便成了不顺从?难道要我看着流民饿死,把救命粮给他中饱私囊,才合他意?”
县令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满是无奈:“郡守要的从不是安分守己,是能攥在手里的顺从——那些人递上的孝敬,本质就是把柄。你偏要硬扛,就算困守寨中,在他眼里也是隐患。这世道,要么低头,要么被安罪剿杀,没别的路可走。”
杨毅深吸一口气,语气依旧坚定:“路我自己选,要我拿根本换安稳,绝不可能。他要的是可控,我就给他一个不能动我的理由——这寨子,是抗鲜卑的屏障,不是反贼窝。”
县令眼神微动,沉默片刻:“我并非不知这些。只是郡守心意已决,单凭我一人无用。不过吏部王主事、参军李大人还念着国事,我可以联系他们,把抗鲜卑的实情禀明,或许能让他掂量轻重。”
杨毅起身抱拳道:“若大人相助,我和寨中人都感念恩德!”
打发走青袍县令,杨毅转身回到议事厅,胸中郁气难平,猛地抬手将桌上的茶杯掼在地上。瓷片四溅,茶水浸湿了青砖,沉闷的碎裂声在厅内回荡。
脚步声随即响起,大虎和周先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大虎上前一步,担忧地问:“少帅?”
杨毅背对着他们,沉默良久,缓缓转过身时,脸上满是疲惫,他长叹一口气,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懑与无奈:“不管到哪,都是这般官场黑暗。”他顿了顿,眼神逐渐坚定,“你们留下来看好寨子,我想去一趟狼神谷,找那位道长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