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入口隐蔽在一挂浓密的枯藤后面,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却别有洞天。空间不算特别宽敞,但足够容纳他们这二十几人,地面干燥,空气里带着泥土和岩石的味道,比外面阴冷潮湿的林子强了太多。
士兵们训练有素地分工合作。几人持械在洞口隐蔽处警戒,其余人迅速清理出一块地方,点燃一小堆篝火——火光被刻意控制在最低限度,以免暴露位置。伤员被小心安置在最里面相对平坦干燥的石壁下。
那个腿被竹签刺穿的士兵发起了高烧,脸色通红,迷迷糊糊地呻吟着。随队的医官(其实也就是个懂点草药和包扎的老兵)查看后,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伤口太深,污物进去了,怕是……不太好办。”
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这种伤势往往意味着死亡。
林晚看着那士兵年轻却痛苦的脸,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睡着的瑞瑞,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犹豫了一下,走到萧衍身边,低声道:“萧将军,我……我之前采的那些草药,或许有点消炎的作用,要不要……试试?”
萧衍正和陈擎看着一张破损的地图低声商议,闻言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医官道:“先把伤口再清理一遍,用火烧过的匕首烫一下创面。”
医官依言去做,那士兵即使在昏迷中也痛得浑身抽搐。
萧衍这才对林晚道:“把药拿来吧。”语气里听不出是相信更多,还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尝试。
林晚赶紧拿出那几株被她小心保管的草药。医官接过去,看了看,闻了闻,有些不确定:“这草……没见过,能行吗?”
“捣碎敷上吧。”萧衍做了决定。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希望都不能放过。
林晚帮忙将草药捣成泥状,看着医官将其敷在士兵被处理过的伤口上。她悄悄背过身,假借洗手,从水囊里倒出一点水(实则混入了比平时稍多的灵泉水),递给医官:“用这个水,给他擦擦额头降温吧。”
医官叹了口气,接过去照做了。尽人事,听天命。
忙完这些,众人才真正坐下来歇口气。干粮就着冷水简单充饥。经历了白天的厮杀和逃亡,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火光跳跃,映着一张张沉默而疲惫的脸。张翠儿靠着石壁,抱着膝盖,没多久就睡着了。瑞瑞在林晚怀里动了动,也睡得香甜。
林晚却毫无睡意。她看着跳动的火焰,又看看对面靠坐在石壁上的萧衍。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紧抿的唇线和偶尔微蹙的眉头显示他并未真正放松,可能在思考,也可能在抵抗伤口的疼痛。
山洞里很安静,只有柴火轻微的噼啪声和伤员粗重的呼吸。
“我们接下来……去哪?”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低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老林子危机四伏,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陈擎看向萧衍。
萧衍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地图上的某处。他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声音沉稳有力:“从这里往西南方向再走两到三天,应该能走出这片老林子。外面是青州地界,虽然也乱,但比我们来的北边要好些。”
他顿了顿,继续道:“青州有个地方叫‘河谷屯’,是我一位老部下退伍后落户的地方。此人重信义,可托付。我们先去那里落脚,再从长计议。”
河谷屯。这名字听起来就带着一丝安稳的气息。士兵们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心就定了大半。
“都抓紧时间休息。”萧衍下令,“后半夜还要赶路。这山洞不能久留。”
众人依言,各自找地方合衣躺下。山洞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林晚却注意到,萧衍说完计划后,目光再次投向洞外漆黑的夜色,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忧色。他在担心什么?是怕追兵,还是对那个“河谷屯”并非完全放心?
她挪了挪位置,靠近篝火,假装取暖,低声问道:“将军,那个河谷屯……真的安全吗?”
萧衍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敏锐,他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世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但眼下,那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他看向林晚,火光在他眼中跳动,“林娘子,到了河谷屯,我会履行承诺,安排你们安稳生活。至于其他……”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他的恩怨,不会牵连她们。
这是再次划清界限,也是保护。
林晚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她看着火光,心里却在想,乱世之中,真的能独善其身吗?这一路走来,早已身不由己。
后半夜,值守的士兵轻轻叫醒了众人。收拾行装,准备出发。那个受伤的士兵竟然退烧了,虽然还很虚弱,但意识清醒了不少,这让大家都很惊喜,连声说林晚的草药神奇。林晚心里明白,多半是灵泉水起了关键作用。
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暂时的避难所,再次没入老林子浓重的黑暗里。
朝着西南方向,朝着那个叫做“河谷屯”的希望之地。
天边,启明星微微闪烁,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