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冲向孩子的黑影,那塞向孩童怀里的诡异陶罐,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林晚的视网膜上。
“拦住他——!”陈擎在西墙那边的嘶吼变了调。
几乎同时,哨塔上的弓弦再次发出死亡的颤音。
“咻!”
萧衍的箭,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取那个拿着陶罐的士兵面门!那士兵也算机警,听到破风声下意识一偏头,箭矢带着厉啸擦着他的颧骨飞过,带走一溜皮肉,火辣辣的疼让他动作一滞。
就这电光石火间的阻滞,给了墙内人一线生机!
“别出来!”林晚朝着西墙那边那些因孩子跑出而有些躁动、试图冲出去救援的青壮厉声喝止。她看得分明,外面黑暗中绝不止这三两人,冲出去就是送死,还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被吓傻、站在原地只知道嚎哭的孩子,以及他怀里那个已经被塞了一半、用破布捆着的陶罐。那东西绝不能靠近围墙!
“孙大哥!”林晚猛地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已潜行到她附近阴影里的孙猎户,语速快得如同爆豆,“你的石子!打那孩子膝盖!让他倒下,远离那罐子!”
孙猎户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他二话不说,手腕一抖,一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带着尖锐的风声射出,精准地打在孩子的膝弯处。
“啊!”孩子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怀里的陶罐也脱手滚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磕碰着,发出沉闷的响声,万幸没有立刻碎裂。
“动手!”墙外,一个粗嘎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吼道。另外两个黑影见状,不再管倒地的孩子,凶狠地扑向那个滚落的陶罐,想要捡起来强行投掷!
机会!
林晚等的就是这一刻!对方的目标明确,动作不再隐蔽!
她再次搭箭,开弓。手臂因为之前的消耗和此刻的紧张而微微酸胀,但眼神却如同冻结的湖面,不起波澜。意识集中,那丝清凉气息比上一次更艰难地抽取,缠绕箭簇。她瞄准的,是那个冲在最前面、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陶罐的士兵。
“嗖!”
箭矢离弦。这一次,不再是骚扰。附着了微弱灵泉之力的箭矢,似乎穿透空气时阻力都小了些,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瞬间没入那士兵抬起的手臂肩胛处!
“呃啊——!”惨叫声比刚才响亮数倍。那士兵整个人被带得向后踉跄几步,那只手臂软软垂下,显然废了。陶罐再次滚落一旁。
另一名士兵被这精准而狠辣的一箭骇住,动作不由得一慢。
“好箭!”陈擎在墙上高喝,趁机指挥,“放滚木!”
几段临时砍伐、削尖的沉重木头被推下墙头,朝着那名迟疑的士兵和后面蠢蠢欲动的其他黑影砸去,暂时阻断了他们的攻势。
墙外陷入短暂的混乱和骂咧。
趁此间隙,两个胆大的屯民在孙猎户弓箭的掩护下,猛地推开那道缝隙,猫着腰冲出去,一个捞起地上哭喊的孩子,一个狠狠一脚将那个危险的陶罐踢得滚向更远的黑暗深处,然后连滚带爬地退回墙内,迅速将缝隙用杂物堵死。
“砰!”远处传来陶罐撞上石头碎裂的闷响,似乎还有轻微的、类似火药受潮的嗤啪声,但并未发生想象中的剧烈爆炸。
险之又险!
林晚后背惊出一层冷汗,扶着木墙才稳住有些发软的身体。连续使用那特殊能力,让她头脑传来阵阵针扎似的细微疼痛。
然而,没等他们喘口气,屯门正前方,赵奎显然失去了耐心。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撞门!”他怒吼道。
沉重的撞击声立刻从屯门方向传来,伴随着士兵们整齐的呼喝。那临时加固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闩处木屑簌簌落下。
“顶住!用柱子抵死!”萧衍在哨塔上指挥若定,但林晚看到他搭箭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手中的箭矢一次次射出,精准地压制着试图攀爬或者破坏拒马的士兵,延缓着他们的攻势。
屯门像是暴风雨中一艘破船的门板,随时可能被摧毁。
“这样下去不行!”陈擎冲到哨塔下,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门撑不了太久!他们人比我们多,装备也好!”
萧衍射空了一壶箭,跳下哨塔,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明暗不定。“不能只守。”他声音低沉,带着铁锈般的味道,“孙石头!”
“在!”孙猎户应声而出。
“带你的人,从后山那条隐秘小路绕出去,摸到他们侧后,放火,扰敌,制造混乱。”萧衍语速飞快,“敢不敢?”
孙猎户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狼一般的凶光:“早就等这话了!”
“陈擎,挑十个最能打的,准备好,等我信号,开门冲一次,目标是那个撞木!”萧衍的目光扫过陈擎和他身后那些虽然紧张却满眼血丝的汉子。
“开门?!”王屯长失声惊呼,“这太冒险了!”
“守不住更危险!”萧衍斩钉截铁,“不打断他们的节奏,门破之时,就是血洗之刻!”
他看向林晚,眼神深邃:“墙上的弓箭,交给你协调。压住两翼,别让他们趁机爬上来。”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头脑的刺痛,重重点头:“好!”
孙猎户带着几个身手敏捷的猎户和青年,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屯子后方的阴影里。陈擎则开始低声点人,检查武器,一股决死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撞击声一声响过一声,木门的裂缝在扩大。
林晚重新拿起弓,感觉手中的木质弓身冰冷而沉重。她指挥着另外几个会使弓箭的屯民,分散到不同位置,盯着围墙外任何试图靠近的黑影。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突然,屯外敌军侧后方的山林里,猛地亮起几处火光,并迅速连成一片!隐约还有喊杀声和惊呼声传来!
“孙大哥得手了!”有人惊喜地叫道。
敌军后方的混乱,明显影响了正门的攻势,撞击声出现了片刻的迟疑和混乱。
就是现在!
萧衍眼中寒光爆射,猛地拔出腰间长刀,雪亮的刀锋指向摇摇欲坠的屯门:
“开门!”
“杀——!”陈擎怒吼一声,带着那十名死士,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刚刚拉开的门缝里冲了出去,悍不畏死地扑向那抬着撞木的士兵小队!
血光,瞬间在屯门前迸溅开来。
而就在这混战爆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正门的刹那,林晚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靠近东侧、原本李三狗试图放火的那片区域,靠近堆放草料的地方,一道不同于火焰的、微弱而诡异的反光,一闪而逝。
像是……金属在黑暗中,被什么遮盖着,又不小心露出的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