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麻子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嘴里塞上破布,扔在一间只剩三面墙的破屋子里,由两个青壮死死盯着。他那袋偷藏的粮食和那些锈迹斑斑的金属零件被收缴上来,摆在萧衍面前。
篝火在废墟中央噼啪作响,驱散着山间夜晚的寒意,也映照着围坐众人脸上深刻的疲惫与不安。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
陈擎拿起一个扭曲的金属件,凑到火光下仔细辨认,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像是……弩机上的零件?锈成这样,怕是有些年头了。”
孙猎户凑过来看了看,点头确认:“是军弩的部件,看这磨损,至少废弃十几年了。这鬼地方,以前怕是真不干净。”他意指早年盘踞于此的山匪。
萧衍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抹过金属件上深深的锈痕,眼神晦暗不明。废弃的匪寨,遗留的军弩零件……这黑风坳,恐怕比表面看起来更不简单。
林晚坐在稍远处的火堆旁,小心地给瑞瑞喂着用最后一点存粮熬成的稀薄米汤。孩子显然饿坏了,小嘴急切地吮吸着,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看着儿子瘦削的小脸,林晚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粮食,是眼下最要命的问题。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指尖,那里还残留着白天抠下那片奇异湿土的触感。那非同寻常的肥沃感,让她心底升起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期待。
“当务之急是食物。”萧衍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集中起来的粮食,按最紧的量算,也只够三五天。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来源。”
众人的脸色更加灰败。在这陌生的深山老林,去哪里找吃的?打猎?这么多人,靠孙猎户几个人,杯水车薪。挖野菜?这季节……
王屯长愁容满面:“这地方看着邪性,土能种东西吗?就算能,等种出来,人也早饿死了。”
林晚抬起头,迎着萧衍看过来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明天天亮,我先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能吃的野薯或者块茎。另外……我觉得这坳子里的土,有些地方好像不太一样,或许……可以试试播些快熟的菜种。”
她的话引来一些怀疑的目光。都这时候了,种地?远水解不了近渴。
萧衍却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可以试试。孙石头,明天多带几个人,扩大狩猎范围。陈擎,带人把这废弃寨子彻底搜一遍,看看有没有前人遗落的东西,特别是……地窖或者密室。”
命令分配下去,但希望依旧渺茫。人们围着篝火,裹着单薄的衣物,在担忧和疲惫中陆续睡去,守夜的人警惕地注视着外面墨汁般浓稠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可能潜伏的一切。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队伍便再次行动起来。孙猎户带着几个好手钻进了密林。陈擎则指挥着人,开始小心翼翼地翻查那些摇摇欲坠的破屋。
林晚将瑞瑞托付给一个信得过的妇人照看,自己拿着把小锄头和一小包精心挑选、生长周期最短的苋菜和菠菜种子,来到了昨天发现异样泥土的那片区域附近。她避开其他人,选了一处背风、靠近溪流、阳光能照到半天的坡地。
她用锄头翻开表层干硬的泥土,越往下,土色越深,触感也越发湿润、松软,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油脂的光泽。这土质,竟真的与她空间黑土地有五六分相似!虽然远远不及空间里的神奇,但在这片贫瘠山坳中,已是罕见的肥沃!
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仔细地将种子撒下,覆上薄土。做完这一切,她看了看四周无人,悄悄背过身,假装从怀里,实则从空间里取出一个装满了灵泉水的小竹筒。她不敢多用,只小心翼翼地、极其节省地在刚刚播种的土地上淋了几滴。
清凉的泉水渗入深色的土壤,瞬间消失不见。林晚屏息感受着,似乎能察觉到脚下这片土地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满足般的“颤栗”。有戏!
她不动声色地收好竹筒,又在附近转了转,挖到了一些常见的、勉强能食用的苦涩野菜根茎,这才返回临时营地。
营地那边,陈擎的搜索有了意想不到的发现——在一间几乎被塌方掩埋的、位置最偏僻的石屋地下,他们撬开一块松动的大石板,发现了一个隐蔽的、仅有半人高的狭小地窖!
地窖里没有粮食,却堆着一些蒙尘的、同样锈蚀严重的兵器残骸,几坛早已干涸变质、不知是何物的陶罐,以及……小半袋已经完全石化、一捏就碎、显然存放了不知多少年的陈年谷子。
希望再次落空。人们看着那袋变成石头的谷子,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傍晚,孙猎户等人带回的猎物也少得可怜,只有两只瘦弱的山鸡和一只皮毛干瘪的野兔,对于近百张要吃饭的嘴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再次笼罩了整个山坳。
林晚默默地用带回的野菜根茎和那点可怜的猎物,混合着所剩无几的粮食,熬煮着一大锅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食物的香气本该带来慰藉,此刻却更像是一种残酷的提醒。
她走到自己白天播种的那小块地旁,蹲下身仔细查看。借着落日的余晖,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湿润深黑的土面上,竟然已经冒出了密密麻麻、针尖般细小的、嫩绿色的芽点!
这才半天功夫!虽然远不如空间里那般逆天,但这生长速度,也足以惊世骇俗!是那特殊土壤的原因,还是那几滴灵泉水催化的效果?
她的心狂跳起来,一股热流冲散了连日的阴霾。这黑风坳,这看似绝境的废墟之下,或许真的藏着他们活下去的一线生机!
然而,还没等她将这发现告诉萧衍,负责看守王麻子的一个青壮连滚爬爬地跑了过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萧……萧将军!不好了!王麻子……王麻子他……他死了!”
萧衍和林晚脸色骤变,立刻冲向关押王麻子的破屋。
屋内,王麻子直接挺地躺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已经涣散,嘴角残留着一点白沫,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黑。
不是外伤,更像是……中毒!
可他被捆得结实,嘴里一直塞着布,是谁?用什么方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毒杀了他?
林晚的目光落在王麻子微微张开的、沾着泥土的手指上,那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一点极细微的、暗蓝色的苔藓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