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地距离河谷屯不过里许,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的哀嚎声,混杂着建筑物燃烧的噼啪声,顺着晨风清晰地灌入耳中,如同地狱传来的交响。每一道声响都像鞭子抽在人的神经上。
林晚死死盯着屯子中心石堡的方向,那里似乎成了战斗最激烈的地方,箭矢如飞蝗般在石堡上空交织,隐约可见人影在墙头搏杀。西侧水渠方向的厮杀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激烈,显然萧衍他们被死死咬住了!
“怎么办……将军他们……”张翠儿声音带着哭腔,脸色惨白如纸。连被捆着的铁匠都停止了挣扎,绝望地望着屯子的方向。
那个受伤的老兵拄着刀,试图站起来,却又因腿伤踉跄坐下,一拳砸在泥土里,低吼道:“妈的!要是老子腿没伤……”
林晚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烤。她看着怀里被惊醒、吓得小声啜泣的瑞瑞,又看看远处那片血火地狱。萧衍他们被围,石堡看似坚固,但能撑多久?一旦石堡被攻破,或者萧衍他们在外面被歼灭,下一个就轮到她们这个小小的藏身地!
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滋生、蔓延。她猛地站起身,将瑞瑞塞到张翠儿怀里,语气急促却异常镇定:“翠儿,看好瑞瑞!老周叔(受伤老兵),你守住这里,无论发生什么,别出来!”
“晚嫂子!你要干什么?!”张翠儿惊恐地抓住她的胳膊。
林晚掰开她的手,目光扫过地上的铁匠,又看向屯子:“我去看看!也许……也许能帮上忙!”
“你疯了!外面全是兵痞!你一个女人家能做什么?!”老兵周叔也急了。
“我有这个!”林晚举起萧衍给她的那把短匕,又拍了拍腰间的水囊(里面早已偷偷灌满了灵泉水),“我不靠近,就在外围看看情况!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
她知道这个理由很牵强,但她必须去!萧衍不能死在这里,他们这群人唯一的希望不能就这么断了!而且,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灵泉空间,或许不止能疗伤……
不再理会张翠儿和周叔的阻拦,林晚将短匕别在腰后最顺手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借着荒草和沟壑的掩护,像一只灵巧的狸猫,朝着屯子西侧水渠的方向快速潜去。
越靠近屯子,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就越发浓重,喊杀声震耳欲聋。她趴在一道土坎后面,小心地探出头。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水渠附近的一片空地上,战斗已呈白热化。萧衍带着七八个士兵,背靠着一处半塌的土墙,结成一个简陋的圆阵,正被超过二十名凶悍的兵痞疯狂围攻!兵痞的头目,那个独眼龙,挥舞着一把鬼头刀,嚎叫着亲自督战。
萧衍显然已经救出了王屯长,一个须发花白、浑身是血的老者被他护在身后。但他自己的情况更糟,左肩胛处插着一支箭矢,深可见骨,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衫,脸色苍白得吓人,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挥刀搏杀,动作已然迟滞。他身边的士兵也个个带伤,圆阵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被淹没。
林晚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看到两个兵痞趁着萧衍格挡正面攻击的空隙,狞笑着从侧面同时举刀捅向他的腰肋!
完了!
林晚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萧衍仿佛背后长眼,猛地一个旋身,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但腰侧还是被刀锋划开一道血口,同时他手中的刀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抹过其中一个兵痞的脖子!
但这一下也让他空门大开,独眼龙瞅准机会,鬼头刀带着恶风,直劈他的面门!萧衍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避无可避!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
“嗖!”
一支粗糙的竹箭,带着一股奇异的、微不可察的淡绿色流光,如同闪电般从土坎后射出,并非射向独眼龙,而是精准无比地射中了他扬刀那只手的手腕!
“啊!”独眼龙惨叫一声,手腕被竹箭贯穿,鬼头刀“当啷”坠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萧衍抓住这瞬息的机会,眼中寒光爆射,不顾自身空门,合身扑上,手中腰刀狠狠刺入了因剧痛而失神的独眼龙心口!
独眼龙瞪大着仅剩的那只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透出的刀尖,嗬嗬两声,仰天倒下。
首领猝死,围攻的兵痞瞬间大乱!
“首领死了!”
“快跑啊!”
士气崩溃,残存的兵痞发一声喊,丢下几具尸体,狼狈不堪地向屯内逃窜。
绝处逢生!
萧衍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目光却猛地射向土坎后方!
林晚握着那张不知何时从空间角落里翻出来的、简陋得可怜的儿童玩具弓(原主记忆里哄孩子的玩意),心脏还在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刚才情急之下,她几乎是本能地引动了灵泉空间的力量,附着在那支随手削的竹箭上射出,没想到……效果如此惊人!
她看到萧衍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充满了震惊、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他看见了?看见那箭上的异样?
林晚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缩回土坎后。
“林晚!”
萧衍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
她僵硬地停住动作。
萧衍推开想要搀扶他的士兵,一步步朝土坎走来,每走一步,肩胛和腰侧的伤口都在汩汩冒血,脸色白得透明,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在她身上。
他走到土坎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手中那可笑的小弓,看着她惊魂未定的脸。
“刚才那一箭,”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血气,“是你?”
林晚张了张嘴,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该怎么解释?
萧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久到林晚几乎要承受不住那审视的压力。最终,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伸出手,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水。”
林晚愣了一下,慌忙解下水囊递过去。
萧衍接过,却没有自己喝,而是转身递给了身后被士兵扶着的王屯长:“老王,先喝点水,撑住。”
王屯长感激地接过,喝了几口,气色似乎好了些许。
萧衍这才重新看向林晚,目光复杂难明,最终只化为一句:“跟紧我,去石堡。”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疑问和潜在的危险,如同阴云,笼罩在林晚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