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师那句“我们被跟踪了”像一块冰砸进心里,瞬间冻结了刚刚因发现密室而升起的一丝暖意。
林晚猛地转身,视线穿过并不宽敞的洞口。只见远处雾气缭绕的幽蓝光影中,数条干枯细长、带着暗红锈迹的“东西”正从不同方向的岩石阴影里缓缓探出。它们移动时几乎没有声音,像渗出的脏水,一点点蚕食着周围的安全空间。那铁锈般的腥气再次变得清晰,混杂在秘境纯净的生命气息中,显得格外刺鼻。
“是石台下面的那种鬼东西!”孙猎户低骂一声,顺手从地上抄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块,挡在洞口前,“它们怎么跟过来的?”
王屯长脸色更加难看,他强撑着站起来,左手的石块握得死紧:“怕是早就盯上我们了。”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缓慢但坚决逼近的锈迹藤蔓,声音低沉,“这东西,不像活物,倒像某种……会自己长的锈。”
维修师那条刚恢复基础功能的金属手臂发出轻微的驱动声,指尖凝聚的微弱能量光瞄准了最近的一条“锈藤”:“它们对能量波动很敏感。可能是在‘毁灭之径’那边就被触动了,一直潜伏跟随。”她冷静地分析,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情况的严峻,“数量在增加。保守估计,超过二十条,并且还在从阴影里冒出来。”
林晚的心跳如鼓。她快速扫了一眼洞内那汪珍贵的乳白色水洼和旁边的兽皮卷,又看向洞外越来越多、呈半包围态势的锈藤。退路正在被切断。
“不能被困死在这里!”林晚当机立断,“孙大叔,王屯长,守住洞口,别让它们进来!维修师,想办法找出这些东西的弱点!”
她自己也站到了洞口另一边,体内刚刚恢复些许的“源血”之力开始流转,虽然微弱,但散发出的气息似乎让最前面的几条锈藤蠕动速度稍微一滞。它们似乎对纯净的生命能量有所顾忌,但那股贪婪的侵蚀欲望更占上风。
一条格外粗壮的锈藤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猛地从侧方弹射而来,直刺王屯长的面门!孙猎户眼疾手快,怒吼一声,手中石块狠狠砸下!
“铛!”
一声类似敲击空铁罐的闷响。石块崩掉了一小块边缘,那锈藤也被砸得一歪,前端碎裂开少许,露出里面更加深暗的、如同腐朽金属内芯般的物质。但它只是顿了顿,更加凶戾地再次扬起!
洞口瞬间变成了危险的交锋前线。
孙猎户和王屯长凭借丰富的经验和一股狠劲,利用手边能找到的一切——石块、甚至脱下衣服缠绕在手臂上格挡——拼命阻止锈藤的侵入。每一次碰撞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他们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手臂上很快添了新的擦伤,那是被锈藤边缘划破的痕迹,火辣辣地疼。
维修师则不断用她那修复了一部分的金属手臂点射,微弱的能量光束打在锈藤上,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焦痕,效果甚微。她眉头紧锁,快速分析着:“物理抗性高,对纯能量也有一定耐受性。核心驱动疑似某种惰性金属核心与活性共生体的混合结构……需要更强力的能量冲击,或者找到其能量节点……”
更强的能量冲击?林晚看着自己掌心那点微弱的光芒,心急如焚。她这点力量,连自保都勉强。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洞内那汪乳白色的水洼。那里面凝聚的精纯生命能量,或许……
一个念头闪过。她快步冲到水洼边,蹲下身,不是自己吸收,而是双手捧起一掬乳白色的液体。那液体触手温润,蕴含的能量让她浑身舒泰,但她强忍着吸收的冲动,转身冲到洞口。
“让开!”
她低喝一声,看准一条正试图缠绕孙猎户脚踝的锈藤,将手中捧着的液体奋力泼洒过去。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一阵剧烈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白烟从那条锈藤上升腾而起!那锈藤如同遭受重创的活物,猛地收缩、扭曲,发出一种细微但尖锐的、类似指甲刮擦玻璃的嘶鸣,迅速缩回了雾气之中,在地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有用!
孙猎户和王屯长精神大振。
“这水能伤到它们!”孙猎户兴奋地喊道。
林晚却没有丝毫放松。水洼里的液体有限,而外面的锈藤仿佛无穷无尽。这点水,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必须找到根本解决方法!”林晚喘息着退回水洼边,目光落在了那个一直静置一旁的兽皮卷上。也许,答案就在这里。
她不再犹豫,伸手抓向那暗褐色的兽皮卷。
兽皮卷入手带着一种奇特的凉意,皮绳系得很紧。林晚用力扯开皮绳,将兽皮卷展开。
上面没有预想中的复杂地图或长篇大论,只有寥寥数行字,用一种暗红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什么其它颜料书写的古老字体,笔触苍劲而急促:
“源初之息,滋养万物,亦封禁万物。”
“钥石碎片,共鸣本源,可启封禁之门。”
“然门后非坦途,沉眠之骸,蚀骨之锈,皆因失衡而起。”
“欲断覆写,必先补缺。寻回失落的‘核’,平衡……方能……”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仿佛书写者在最后时刻被强行打断,后面可能还有内容,但皮卷下方有明显的撕裂痕迹,缺失了最关键的部分。
失落之核?平衡?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这皮卷上的信息量巨大!“源初之息”指的应该就是这秘境的生命能量,它不仅能滋养,还能封禁?“钥石碎片”是她手中的晶屑吗?它可以开启某种封禁之门?门后是沉眠之骸(龙骸?)和蚀骨之锈(这些锈藤?),而它们是因为“失衡”才出现的?
中断“覆写”协议的关键,竟然是要先“补缺”,找回一个失落的“核”,达成某种平衡?
这“核”在哪里?是什么?皮卷没有说。它指出了一个方向,却把最艰难的问题留给了后来者。
就在林晚心神剧震,努力消化这些信息时,洞口的形势陡然恶化。
似乎是察觉到林晚动用了水洼的力量,那些锈藤变得更加狂躁,它们不再试探,而是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冲击着孙猎户和王屯长组成的脆弱防线。好几条锈藤绕过正面,试图从石室顶部的缝隙钻入!
“顶不住了!”孙猎户大吼,一块石头砸碎了一条锈藤的前端,但更多的立刻补上,他的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口子,鲜血直流。
王屯长闷哼一声,左肩被一条锈藤擦过,衣物瞬间腐蚀破损,皮肤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灼痕,剧痛让他几乎握不住石头。
维修师的能量射击频率更快,但依旧杯水车薪。她急促道:“能量扰动急剧升高!它们在呼唤更多同类!必须立刻撤离,或者找到干扰它们集体行动的方法!”
干扰?集体行动?
林晚猛地看向手中展开的兽皮卷,又看向洞外那些疯狂涌动的锈藤。它们……是被“蚀骨之锈”控制的?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是“蚀骨之锈”的一部分?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她记得,在“毁灭之径”上,她体内那点“钥匙”残留的力量曾剧烈躁动,而当时,这些锈藤似乎也有反应……
来不及细想了!
林晚将兽皮卷往怀里一塞,再次冲回那汪乳白色水洼旁。但这一次,她没有去捧水,而是深吸一口气,将怀中那枚一直散发温热的奇石晶屑,猛地按入了水洼中心!
她不知道这会引发什么,但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办法——用“钥石碎片”,引动这“源初之息”的力量!
晶屑入水,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但下一刻,整个石室,不,是整个“生命之源”秘境,都仿佛轻轻震动了一下。
以水洼为中心,一股无形但磅礴的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骤然扩散开来!
那些疯狂攻击的锈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动作瞬间僵硬、凝固,随后发出更加密集和刺耳的嘶鸣,像是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和……恐惧?
波动掠过林晚的身体,她感到一股远比之前滋养时更精纯、更古老的力量涌入体内,与她近乎枯竭的“源血”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共鸣。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在这片秘境的地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这股波动,缓缓“苏醒”了过来。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牵引感,不再是来自晶屑,而是直接源自她的血脉深处,指向了秘境某个未曾探索的黑暗角落。
水洼中的乳白色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了一小截。
洞外的锈藤潮水般退去,缩回阴影之中,但那种被窥视、被包围的感觉并未消失,它们只是暂时蛰伏了起来。
石室内外,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孙猎户和王屯长脱力地靠在洞壁上,大口喘息,身上添了不少伤口。
维修师看向林晚,眼神复杂,第一次带着明显的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你……刚才做了什么?”
林晚没有回答,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水洼中下降的水位,感受着体内那股陌生的、与秘境同源共鸣的强大力量,以及血脉深处那道指向不明的牵引。
兽皮卷的提示,失落的“核”,平衡的关键……还有这刚刚被意外引动的、似乎属于秘境本源的古老力量。
路,好像又多了一条,但也更加迷雾重重。那道血脉的牵引,会指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