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联盟秘境营地，人来人往。训练场上的呼喝声，物资清点的计数声，以及武器锻造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一切显得忙碌而有序。
只有一个人例外。
青姐独自站在营地入口处的了望石上，双手抱臂，目光越过秘境的防护光罩，投向那片凡人无法窥见的天穹。她的右手食指指节微微弯曲，反复按压着自己不断跳动的右眼皮。
赵公明从不远处走来，他刚刚结束与天界“吃瓜群”里几位仙官的隐秘通讯。他走到青姐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天空，然后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娘娘，您别太担心了。有那冰坨，不有君羽老大在，还有小焰焰，他们两个凑一块儿，运气总不会太差。救个月老，总能……”
“但愿吧。”青姐打断了他，她的声音平淡，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头的担忧一直挥之不去。
她的话音刚落，营地正上方的天空像是被无形的手撕开了一道口子。一道流光，带着古老而浩瀚的气息，骤然坠落。
“砰！”
一声不是很响亮，却清晰异常的撞击声传来，那流光在接近地面时舒展开来，化作一幅看似古朴的卷轴——正是从天界的真君府传送至此的山河社稷图。
紧接着，数十道身影如同下饺子一般从展开的图卷中被“吐”了出来，一个个狼狈地摔落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是君羽、林焰、奇袭小队，还有杨戬以及他麾下名气息彪悍的草头神。他们几乎人人身上伤痕累累，衣甲破损，脸上混杂着疲惫和尚未散尽的愤怒，以及久久没有散去的悲恸。
营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忙碌的神将、魔族以及妖族都停下了动作，目光聚焦在这群突然出现，状态明显不对的人身上。
青姐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就从了望石上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跌落的人群前方。她的目光迅速扫过众人，眉头锁得更紧，她对着领头的君羽和林焰，询问道：“月老呢？”她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但仔细听，能察觉到带着一丝失落，“行动……失败了？”
林焰像是被这个问题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顺着她沾染了烟尘的脸颊滑落。她抬起头，看着青姐，嘴唇颤抖了几下，这才哽咽着倾诉：“月老……月老他……为了挡住天道……自爆了元神……我们才……”
“自爆元神”四个字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水面，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月老，那个总是笑眯眯，偶尔有点不靠谱，却给营地带来无数情报和欢声笑语的月老，为了让他们逃脱，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
震惊和悲伤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反叛军成员。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有人红了眼眶，更多的人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那悬浮在半空的山河社稷图，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分身的逝去，它缓缓飘落，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它没有飞向任何人，只是环绕在青姐身边，图卷边缘轻轻蹭过她的手臂。
青姐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山河社稷图的图卷表面。在思索片刻后，她做出了决定。她拉起了瘫坐在地的林焰，引导着林焰的手，按在了山河社稷图上。
“你是本尊最重要的徒弟，”青姐看着林焰盈满泪水的眼睛，语气轻柔，带着稳定一切的力量，“师尊留下的一切，理应由你继承。从今往后，它归你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杨戬，向前踏出一步。他额间的天眼尚未完全闭合，残留着一丝凛冽的神光。他面向君羽和林焰，抱拳，躬身，行了一个郑重的礼节。
“月老前辈……高风亮节，杨戬……感佩至深！”他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更蕴含着沉痛与断过往的决绝，“自今日起，我杨戬，与我显圣二郎真君府上下，与那腐朽的天庭，恩断义绝！愿奉联军号令，追随左右，不灭天道，不诛伪帝，誓不罢休！”
杨戬的誓言，如同又一记重锤，深深砸在每个反叛联军心上，但这一次，敲出的是熊熊燃起的火焰。
君羽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他走到杨戬面前，伸手扶起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多言，一种属于战士和同盟的信任已然建立。
“当务之急，是整合力量，制定最终计划。”君羽的声音恢复了一惯的冷峻，但所有人都能听出那冷峻之下压抑的怒火，“真君熟悉天界布防，你的力量，至关重要。”
短暂的混乱和悲恸之后，联军的核心层迅速聚集到了中央大帐。君羽、林焰（她紧紧抱着山河社稷图）、杨戬、魔尊李阳、赵公明，以及神色莫测的青姐。
有人提议检查山河社稷图，看看月老是否留下了什么。
林焰依言，将神识沉入图卷。片刻之后，她猛地睁开眼睛，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里面有……月老留下的一道神念印记，还有……几件东西。”
那残存的神念很微弱，只留下几个关键信息碎片：关于天道核心在“迭代期”的几个具体薄弱节点、一份简略但标注了近期兵力变化的天庭布防图、以及几个被重点标记，能够争取拉拢的天界中层神将的名字。
除了信息，图卷内还静静躺着几样物品：一根看上去普普通通、却散发坚定气息的红绳（用来稳固心神），一小瓶闪烁着光芒的粉末（似乎是改良版的“孽缘消散粉”），还有几枚烙印着特殊符文的玉简（记载了秘术或更多情报）。
月老的“遗产”，像是一份精心准备的最后馈赠，更像是点燃复仇之火的最佳燃料。
大帐内的气氛彻底变了。悲伤被战前部署的冷静和坚定所取代
君羽手持天诛戟，站在营地中央临时搭建的一个简易土台——月老的衣冠冢前。台下，是黑压压的联军战士，人族、妖族、魔族、新加入的草头神……他们的眼神各不相同，但此刻都燃烧着同一种精神。
“月老的血，不会白流！”君羽的声音如同他的天诛戟，冰冷，锐利，穿透了整个营地，“我们今日记住这份悲痛！七天后，天道迭代虚弱之时，就是我们踏碎凌霄，为了月老，也为了所有被天道和伪帝迫害的亡魂，讨还血债的时刻！”
“踏碎凌霄！讨还血债！”
山呼海啸般的誓言在秘境中回荡，惊起了远方山林间的飞鸟。
林焰在祭奠月老的仪式结束后，独自一人走到营地边缘的一处高坡上。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她低头，看着手中温顺环绕着她的山河社稷图。图卷上，那些微缩的山川河流似乎也在缓缓流动。
她眼中的泪水已经干涸，只剩下两点沉寂的火焰，在她瞳孔深处，无比坚定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