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昊睡得很不安稳。他在柔软的被褥里翻来覆去,小眉头紧紧皱着。然后,他陷入了一个极度可怕又真实无比的梦境。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漆黑冰冷的土地上,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看到织云姨姨,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仙子,偷偷来到了这里——北冥。她找到了浑身是伤、却还在坚持巡视防线的冥阳叔叔。
冥阳叔叔看到她,疲惫的脸上露出惊喜,但随即又化为担忧:“织云?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
织云姨姨低着头,声音依旧那么轻柔,但带着一丝君昊没有察觉出来的颤抖:“我……我担心你。”
在梦里,君昊像个透明的小影子,看着织云姨姨趁着冥阳叔叔不注意,用一块闪着微光,像是星沙织成的帕子,偷偷触碰了几处刻在冰壁上的古老符文。
她还……还悄悄拿走了冥阳叔叔一直贴身佩戴的一个护身符。那护身符看起来很普通,就是一块黑色的、刻着獓因图腾的小石头,但君昊在梦里能感觉到,那上面有冥阳叔叔视为重要的东西,好像是他的……本命精血?冥阳叔叔曾经说过,这个护身符能保护佩戴者。
君昊在梦里急得大喊:“织云姨姨!不要拿!那是冥阳叔叔很重要的东西,不可以拿走!”可是没人听得见他。
画面猛地一转,混乱爆发了!无数外表狰狞,散发着不祥黑气的怪物从地底裂缝中涌出!獓因族的战士们怒吼着冲上去抵挡。
就在最激烈的时刻,织云姨姨站在一座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巨大冰晶阵法旁边,她看着手中那个护身符,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攥紧那块护身符,然后面容决绝,猛地将护身符扔向了阵法核心!
“不——!”冥阳叔叔的嘶吼声撕裂了寒风。
护身符接触到阵法光芒的瞬间,像烧红的烙铁遇上炸弹引信,轰然引爆!蓝色的光柱扭曲、破碎,冰晶四处飞溅!那座巨大的守护阵法,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缺口!
浓郁、冰冷的黑气——归墟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缺口中汹涌而出!被黑气触及的獓因战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瞬间化为了冰雕,然后碎裂成黑色的粉末!
冥阳叔叔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堵住缺口,却被几个突然出现、穿着银色铠甲、气息强大的“人”拦住了。那些“人”看着织云姨姨,其中一个领头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情绪:“做得很好。现在,杀了这些残余的獓因,证明你的价值。”
织云姨姨看着眼前尸横遍野、因她而死的獓因族人,看着被围攻、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死盯着她的冥阳,她握着剑的手抖得厉害。她看着冥阳叔叔那双充满了震惊、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眼睛,猛地摇了摇头。
“我……我做不到……”织云姨姨声音破碎,泣不成声。
下一刻,在冥阳叔叔绝望的注视下,在那些神秘人冰冷的视线中,织云姨姨猛地调转剑锋,刺向了自己的心口!鲜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裙,她看着冥阳,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倒下。
“织云——!!!”冥阳叔叔发出了一声混合着痛苦与疯狂的咆哮。
君昊在梦里看到,冥阳叔叔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他那庞大的獓因原型猛地显现,四角狰狞,浑身燃烧起代表着毁灭的黑色火焰!
他不再理会那些神秘人,或者说,他径直冲向了所有活着、穿着银色铠甲的存在!利爪撕碎,巨角冲撞,獠牙噬咬……鲜血和残肢四处飞溅,那些神秘人在这头发了疯的巨兽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撕碎、碾灭!
整个北冥边境,化作了一片真正的尸山血海。冥阳叔叔站在血泊中央,脚下是敌人的尸体和族人的残骸,他仰着头,对着漆黑的天幕,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悲吼。
“啊——!!!”君昊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小脸煞白,额头上全是噩梦后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被自己那声尖叫吓到了,随即恐惧淹没了他——那个梦,太真实了!血腥味,冥阳叔叔的吼声,织云姨姨倒下的样子……历历在目!
他这动静惊动了外面的玄羽和焰焰。两人快步走进来,就看到小家伙裹着被子,缩在床角,浑身发抖,大眼睛里充满了未散的恐惧。
“怎么了?做噩梦了?”焰焰立刻坐到床边,将他连人带被子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君昊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小手紧紧抓着焰焰的衣袖,语无伦次地开始讲述那个可怕的梦:“焰焰姨姨!我……我梦到织云姨姨!她去了北冥!她偷了冥阳叔叔的护身符!她把阵法炸坏了!好多黑气跑出来!
獓因族的叔叔伯伯们……都死了!织云姨姨……她……她自杀了!冥阳叔叔……冥阳叔叔他疯了!杀了那些坏人!好多血!好可怕!”他越说越激动,小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玄羽和焰焰听完,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凝重,但很快被安抚所取代。
“傻孩子,那只是个梦。”玄羽难得用比较温和的语气开口,他伸手,有些笨拙地揉了揉君昊乱糟糟的银发,“梦都是反的。你的冥阳叔叔在北冥好好的,织云姨姨也在天庭,没事。”
焰焰也柔声附和:“是啊,昊昊,一定是白天听到太多关于北冥的事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别怕,梦醒了就没事了。”她轻轻哼起一段舒缓的小调,试图安抚他。
君昊靠在焰焰温暖的怀里,听着他们肯定的语气,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了一些。真的是……梦吗?可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
接下来的几天,君昊都有些蔫蔫的,那个血腥的梦境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他心头。玄羽和焰焰看他状态不好,也没拘着他,随他在战神府里玩。
然而,几天后,妖庭发生了一件震动不小的事情。
天帝“老大”颁布诏令,宣布正式接纳一批“仰慕妖庭威仪、寻求庇护与共存”的神族加入妖庭。
这批神族数量不多,但个个气息纯净,举止有礼,他们被分配到了各个部门,其中一些擅长治疗和净化的,甚至被安排进了重要的医署和圣火殿辅助工作。
消息传开,妖族内部议论纷纷。有觉得这是妖庭强大、万族来朝的象征;也有觉得神族毕竟曾是依附者,如今直接纳入内部,需要警惕。
君昊蹲在战神府门口的金乌石像后面,看着一队穿着素雅神袍、低眉顺眼走进妖庭的神族。
不知怎么的,他看着那些神族,尤其是他们身上那股让他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不舒服的气息,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闪过了梦里那些穿着银色铠甲、逼死织云姨姨的神秘人的影子。
他甩了甩头,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
可是,看着那些神族在天庭里行走,和妖族官员交谈,甚至有人被引着朝圣火殿方向走去时,君昊的小心脏,莫名地,又揪紧了一下。
梦,真的只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