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羽带着君昊回到了妖庭。
一路上,君昊都蔫蔫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梦中北冥边境冥阳叔叔那孤绝入魔的背影,以及现实中冥阳叔叔那句淡淡的“这里不欢迎妖庭的人,请回吧”。
玄羽看他这副样子,也没多问,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算是无声的安慰。
所幸,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妖庭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乱子。一切似乎都沿着既定的轨道运行,甚至可以说……过于平静了。
就在他们回来没多久,南天门传来消息,巫族派来了使者团,阵仗还不小,据说是要商谈巫妖两族进一步合作的事宜,为之前的冲突做出正式赔偿。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冲淡了君昊心头的些许阴霾。小孩子心性,听到“使者团”、“礼物”这些词,好奇心立刻压过了不安。
他忘了冥阳叔叔那边的糟心事,扯着玄羽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兴奋地说道:“玄羽叔叔!巫族使者来了!还带了礼物!我们去看礼物好不好?看看他们赔给我们什么好东西!”
玄羽被他缠得没办法,加上自己也有些好奇巫族会拿出什么诚意,便牵着他的小手,朝临时安置使者团、也是展示礼物的偏殿走去。
偏殿外的广场上,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妖族。中央空地上,整齐地摆放着几十口打开的大箱子。里面的东西,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有整块整块未经雕琢、却内蕴霞光的九天云母;有装在透明玉瓶里、如同液态星辰般缓缓流动的星河沙;有还带着泥土气息、叶片如同翡翠雕琢的不死草幼苗;甚至还有几枚被符文封印着、依旧散发着强大生命波动的远古凶兽卵……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堪称珍奇,有些甚至连妖庭的宝库里都找不出第二件。围观的妖族们发出阵阵惊叹,议论纷纷。
“啧啧,巫族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
“是啊,没想到他们手里还有这些好东西!”
“本以为咱们妖庭汇聚洪荒珍宝,已经够富庶了,没想到巫族底蕴也不浅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入君昊耳中:“嘿,本以为妖庭已经够富庶了,什么珍宝没有,没想到巫族竟然还能拿出妖庭没有的东西……”
这话听起来像是随口的感慨,但君昊心里却猛地“咯噔”一下。不对劲!
他立刻扭过头,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在围观的人群中搜寻刚才说话的那个身影。那声音有点陌生,不是他常见的妖将或仙官。
可是,君昊看了一圈,密密麻麻的妖族面孔,有惊叹的,有羡慕的,有讨论的,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发出这句特定感慨的妖了。那句话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种微妙的违和感爬上君昊的心头。巫族……刚刚经历和妖族的冲突,被迫臣服,就算赔偿,拿出这么多压箱底、连妖庭都没有的珍奇,是不是有点……太“大方”了?大方得近乎诡异。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感慨,更像是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了他心里。
这时,巫族使者被引进了主殿,正式拜见天帝。
使者团的领头是个能言善辩的老巫祝,他匍匐在地,声音恭敬而诚恳:“尊贵的天帝陛下,此前冲突,皆是我族不明大势,冒犯天威。今特献上族中积累之微薄珍品,以示悔过与诚意。我族愿永世臣服于妖庭,为陛下前驱,共建洪荒秩序。”
端坐在宝座上的天帝,听着使者的奉承,看着殿外那些闪耀的礼物,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先前因獓因族叛离而产生的不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他大手一挥,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好!尔等巫族既已知错,诚心归附,朕心甚慰!使者团远来辛苦,且在妖庭多住几日,让朕尽一尽地主之谊!”
“谢陛下隆恩!”使者再次叩首。
接下来的几天,妖庭因为巫族使团的到来,显得更加热闹了。宴会一场接一场,宾主尽欢(表面上)。而在这片热闹中,另一个好消息如同春风般吹遍了妖庭——天帝陛下亲自开口,主张为玄羽战神和圣火大人焰焰举办婚礼!
消息传来,玄羽愣了好一会儿,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焰焰也是脸颊飞红,眼中闪烁着羞涩与喜悦的光芒。
整个妖庭都为之沸腾,到处都在议论着这场备受瞩目的婚礼,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
君昊看着玄羽叔叔和焰焰姨姨脸上那藏不住的幸福,心里也为他们高兴,暂时将巫族礼物和北冥的忧虑抛在了脑后。他甚至开始偷偷想象,婚礼上会有多热闹,会有多少好吃的。
然而,这份喜庆和期待,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婚礼筹备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一个惊恐的尖叫声,如同一声蛮荒的惊雷,瞬间炸响了妖庭的清晨!
在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迎宾殿”,负责洒扫的小妖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大喊:“死……死了!巫族……巫族的使者……死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玄羽和几位负责妖庭守卫的妖将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君昊仗着个子小,也偷偷混在混乱的人群缝隙里,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
昨日还在殿中谈笑风生的巫族使者团,此刻一个个直接挺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其中有一个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涣散,里面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还有一个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空洞,边缘焦黑,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瞬间贯穿,心脏不翼而飞;最诡异的一个,皮肤干瘪萎缩,紧贴着骨头,仿佛全身的血液和精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焦糊味和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
使者团的死状凄惨,触目惊心。
所有的喜庆气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猜疑。
巫族使者死在了妖庭,死在了即将举行婚礼的关头。
君昊站在人群后面,小脸发白,他看着那个死去的使者,又想起那些价值连城却透着古怪的礼物,想起那个消失的围观妖族,想起远在北冥的冥阳叔叔和妖庭里的织云姨姨的“变化”……
一个个零散,带着不祥的碎片,在他小小的脑海里,似乎正在被一条无形的线,慢慢串联起来。
他隐约感觉到,一张巨大而危险的网,正在妖庭看似繁华喜庆的表象下,悄然收紧。而玄羽叔叔和焰焰姨姨的婚礼,似乎变成了这场暗流旋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