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叔叔走了,那个坏蛋星云团也消失了。笼罩娲皇宫的金色光罩依然存在,外面的景象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玻璃。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呼吸起来有点闷闷的。
小君昊在原地跳了几下,又试着大喊了几声“师祖娘娘”,可就像他刚掉进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没有人转头看他,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他又变回了那个谁也看不见、听不见的“透明人”。
“怎么回事嘛!”君昊气得跺了跺脚,小脸皱成一团,“刚才明明……刚才那个坏蛋星云团出现的时候,我感觉他们好像能感觉到我一点的!”他回想起星云团出现时,师祖娘娘和伏羲叔叔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凝滞。可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他看着玉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的师祖娘娘,心里急得像有只小爪子在挠。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师祖娘娘,他看到的那个噩梦,冥阳叔叔和织云姨姨的悲剧;他想说他在异空间里看到巫族使者是被神族杀死的,要嫁祸给妖族;他想说那个假扮成自己的坏蛋还在玄羽叔叔和焰焰姨姨身边;他还想提醒师祖娘娘,那个星云团和神族是一伙的,他们要干坏事!
可是,他说不出来,没有人能听见。
他跑到师祖娘娘面前,踮起脚尖,凑到她的耳边,用尽力气喊:“师祖娘娘!我是昊昊!你听得到吗?那个星云团是坏蛋!它和神族勾结!冥阳叔叔他……”
师祖娘娘毫无反应,她闭着眼睛,双手攥成拳头微微颤抖不止,似乎正在与体内的伤势抗争。
君昊喊得嗓子都有些哑了,他沮丧地蹲下来,用小拳头捶了捶地面。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时,他看到师祖娘娘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她有些吃力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再是完全倚靠着,而是勉强盘起了双腿。她双手艰难地抬起,在身前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
一丝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光芒从她手中溢出,如同风中残烛。她的呼吸变得更加绵长,也更加费力,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师祖娘娘在做什么?”君昊忘记了着急,好奇地凑近了些,仰着头仔细观察。“是在疗伤吗?可是看起来好辛苦……”
他看见师祖娘娘闭合的眼皮在微微颤动,仿佛眼球在快速转动。她周身的气息开始以非常玄奥的方式流转,缓慢又艰难,像是在推动一块沉重的巨石。
偶尔,那气息会突然紊乱一下,师祖娘娘的脸色就会更白一分,嘴角甚至会溢出一点血液,但她没有停下。
殿内很安静,只有师祖娘娘压抑,带着痛楚的呼吸声。光罩将外界的一切隔绝,也让殿内的时光仿佛凝固了。在场的几个徒弟守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却不敢上前打扰,只能紧张地注视着。
君昊屏住呼吸,不敢弄出一点声响,虽然他弄出声响也没人能听见。他感觉到,师祖娘娘好像不是在单纯地疗伤。她好像在……在思考一件非常非常有难度、非常非常复杂的事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
君昊蹲得腿都有些麻了,他换了个姿势,改成坐在地上,双手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忽然,他看到师祖娘娘结印的双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她周身那原本就微弱的气息骤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剧烈地波动起来。她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向前栽倒。
“师尊!”旁边的徒弟惊呼出声,想要上前搀扶。
师祖娘娘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她们。她稳住身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地喘着气。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原本蕴含着无尽生机与智慧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以及……君昊从未见过的,深可见骨的寒意。
她看着前方虚空,眼神却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娲皇宫,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遥远又可怕的景象。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恍然,更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愤怒,“不是运行出错……是生了‘自我’……”
君昊竖起耳朵,努力想听清。
“逃离掌控……自我进化……迭代……程序……”师祖娘娘断断续续地低语着,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一个……天道!好一个……冰冷的秩序!”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似乎是在审视着某些无形的轨迹。“与神族合作……背刺妖族……假借复仇……屠戮巫族……最终,独占天界……”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握着的手印因为用力,脸上又冒出一些因为牵动了伤口的汗珠,“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从上古……贯穿到未来……一盘横跨万古的棋……”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那洞察到的真相带着彻骨的寒意,让她整个后背都僵直了。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君昊似乎都能感觉到师祖娘娘此时的气息不稳定。
必须做点什么。君昊虽然听不懂那些“迭代”、“程序”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感觉到师祖娘娘发现了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是和那个坏蛋星云团有关的,和未来有关的。
他看到师祖娘娘的眼神重新聚焦,那里面震惊和愤怒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决断。
她再次闭上眼,这一次,她周身的能量流转不再像刚才那样艰难地探索,而是变得更有目的性,更加内敛,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编织着什么,计算着什么。
“趁祂……刚动过手……以为我已无力……正是……松懈之时……”师祖娘娘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制定一个隐秘的计划,“必须先一步……设局……留下……火种……”
她的手指开始缓慢地在空中虚划,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君昊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随着她的动作,产生了微妙的波动。她在推演,她在布局,她在重伤被囚的绝境中,试图与那个庞大而冷酷的“天道”意识对弈。
君昊睁大了眼睛,看着师祖娘娘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在空中划动手指,时而因为伤势和心力交瘁而停下来喘息。他虽然完全不明白师祖娘娘在具体做什么,那些“程序”、“火种”、“设局”对他来说太深奥了,比幼儿园老师教的加减法难懂一万倍。
但是,他从师祖娘娘那专注的神情,从那重新燃起亮光的眼眸,从她即使痛苦也坚持行动的姿态里,看懂了一件事。
师祖娘娘没有放弃。
她好像……想到了办法!
一个对抗坏蛋的办法!
小君昊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好像稍微松动了一点点。他不再焦急地团团转,而是安静地坐在师祖娘娘脚边,仰着头,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兽,眼巴巴地看着,带着一丝懵懂的期待。
师祖娘娘一定有办法的!她可是师祖娘娘啊!虽然他现在还是个透明人,帮不上忙,但他可以在这里陪着师祖娘娘。等她想到了好办法,说不定就能看见他,听见他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