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昊像只被揪住后颈皮的小猫,被他那一脸严肃的君羽小爹爹,一路带回了金碧辉煌、却也冷冰冰的天庭。站在凌霄宝殿那光可鉴人、能照出他此刻狼狈样子的地板上,君昊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宝殿之上,天帝玄昊依旧高踞御座,面容威严中带着伪装的很好、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温和。
殿下两侧,站满了穿着各式各样华丽仙袍的神族文官和顶盔贯甲、气势彪悍的武官。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君羽身边那个矮小、浑身还带着点焦黑痕迹、眼睛红彤彤像小兔子一样的“雀妖”幼崽身上。
君羽单膝跪地,条理清晰地汇报了下界村落被魔族屠戮、以及他与魔尊冥阳激战并将其击退(在他看来)的经过。当他提到最后救下的这个“妖族孩童”时,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一位留着长须、面容古板的星君率先出列,提出的建议令君昊不安到冒泠汗:“陛下!此子出现在魔族屠戮现场,又与那魔头冥阳举止亲密,身份极为可疑!依臣之见,应立即打入天牢,严加审问,务必查清其与魔族之关联,或可顺藤摸瓜,揪出更多潜伏的魔族奸细!”
“不错!应即刻打入天牢,以搜魂之术探查其记忆,看看是否是魔族派来的细作!”一个身披铠甲、眼神锐利的神将附和道,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感觉随时会砍人的样子。
“看他这副模样,非人非魔,怕是妖族与魔族的混血杂种,留之恐生后患!”另一个声音尖细的文官阴恻恻地说。
“不错!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小小雀妖,何以出现在那等凶险之地?定有蹊跷!”
“请陛下下旨,交由刑律司彻查!”
一时间,殿内充斥着要将君昊关起来、审问、甚至处决的声音。君昊缩着小肩膀,感觉自己像掉进了狼窝的小羊羔,心里又委屈又害怕。这些坏老头神仙,怎么比幼儿园里告状的小朋友还讨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带着些许迟疑和温柔的熟悉声音响起:“诸位且慢!”
众人望去,只见一身圣火华服的焰焰越众而出。她快步走到君昊身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他那张脏兮兮却难掩熟悉轮廓的小脸,尤其是那双含着泪光、让她心头莫名一软的金色眼眸。她抬头对天帝和众人说道:
“陛下,诸位同僚。你们看这孩子,年纪如此幼小,眼神纯净,身上并无半分血腥戾气。出现在那等惨案现场,或许只是不幸被卷入,甚至可能是……
是被那魔头挟持的无辜者。我们岂能不分青红皂白,便对一个孩童动用大刑,关入那暗无天日的天牢?”
她说着,轻轻拉过君昊冰凉的小手,试图传递一丝安慰。同时,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君羽,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我觉得这孩子看起来很可怜。而且……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君羽其实从刚才就觉得这小雀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眼睛,此刻被焰焰一提,那种感觉更清晰了。他看向焰焰,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保护的冲动。
他皱了皱眉,压下心中那点异样,但焰焰的话确实有理。他抱拳沉声道:
“陛下,焰焰所言不无道理。此子年幼,末将将其带回时,他确有挣扎哭喊,不似与魔族同流合污之辈。若直接投入天牢,恐有不妥。不如……”
他正准备和焰焰一起向天帝求情,给这孩子一个相对宽松的监管环境,话还未说完,御座上的天帝玄昊却轻轻抬了抬手,打断了他。
玄昊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威严中带着温和的表情,但就在刚才,他的识海中响起了天道那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此子身负特殊时空印记,与其存在强烈因果关联。
若此刻对其采取极端手段,极有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时空涟漪与动荡,干扰既定轨迹。玄昊,暂缓处置,置于监控之下。”
玄昊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脸上却丝毫不显。他摆了摆手,示意群臣安静,然后用一种无比宽和、仿佛能包容一切的语调说道:
“诶——众卿家何必如此紧张。”他的目光落在紧张得快要僵住的君昊身上,仿佛在看一只无害的小动物,“不过是一个流落至此、受了惊吓的妖族孩童罢了。何必如此喊打喊杀?我天庭统御三界,胸怀广阔,难道还容不下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吗?”
这番话一出,不仅下面那些主张严惩的神官愣住了,连君羽和焰焰都有些意外。君昊更是眨巴着大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个坏蛋头子……转性了?
玄昊的目光落在紧紧靠着焰焰、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君昊身上,笑容越发“慈祥”:“小家伙,莫要害怕。既然你与天庭有缘,又幸得伏魔元帅与圣火搭救,便暂且留在天庭吧。”
他略一沉吟,仿佛随意安排般说道:“既然这孩子原身是雀妖,想必对治理虫害有些天赋。传朕旨意,就让蟠桃园的管事将他收下,负责打理园中事务,尤其是……治理一下那些恼人的虫害吧。也算是给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啥?!去蟠桃园……捉虫子?!
君昊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小嘴巴微微张开,差点没绷住脸上害怕的表情,直接破功!
这个坏蛋头子……他到底在唱哪一出啊?!前一秒他的手下还嚷嚷着要把自己关进大牢严刑拷打,后一秒他就变得这么“慈眉善目”,还给自己安排工作?还是去传说中王母娘娘的蟠桃园……当捉虫小童?!
这转折也太生硬了吧!比幼儿园小朋友演的舞台剧还假!
君昊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看出来什么了?还是想把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或者……蟠桃园里有什么陷阱?
他看着天帝那张笑得无懈可击的脸,又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似乎松了口气的小爹爹和焰焰姨姨,心里暗暗叫苦。这下好了,没进天牢,倒是直接“入职”天庭,成了个有编制的……捉虫童工?
“怎么?小家伙,你不愿意?”天帝见他不语,依旧笑着问道,但那笑容里似乎多了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君昊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学着周围神官的样子,笨拙地躬身行礼,用带着点奶气的声音道:“谢……谢陛下……”
不管这坏蛋头子打的什么主意,至少暂时不用被关进可怕的天牢了。蟠桃园就蟠桃园吧,捉虫就捉虫吧,总比被那些凶神恶煞的神官审问强。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在蟠桃园里,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就在君昊以为这场危机总算暂时过关,心里盘算着怎么在蟠桃园摸鱼(主要是找机会接近小爹爹和焰焰姨姨)时,他突然感觉到身体有点不对劲!
那种之前帮他完美变身魔族幼崽的、暖洋洋的力量好像彻底消失了?他下意识地想调动法力,却惊恐地发现——变不回去了!
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集中精神,他依然是那只毛茸茸、顶着雀妖外貌的样子!甚至连眼睛的颜色都无法改变!
君昊傻眼了,站在原地,像个被点了穴的小木偶。
这……这又是什么鬼啊?!难道那股神秘力量还附带让变形术变永久功能?用完就变不回去了?还是说……待在天庭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限制?
他看着自己又细又粗糙的小爪子,欲哭无泪。完了,这下真的要从“临时演员小雀妖”,变成“长期合同工除虫小能手”了?
而高踞御座的天帝玄昊,将下方那小雀妖一瞬间的僵硬和茫然尽收眼底,嘴角微妙地勾起一抹深意的弧度。放在眼皮底下,慢慢观察,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至于这只“小雀妖”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来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