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才三人带回的消息,如同在暗室中点燃了一盏风灯,虽未能照亮全部迷雾,却让关键的轮廓清晰起来。
那片位于阴山与野狼原交界处的“星陨之地”,北漠萨满的祭坛,无一不在印证着萧煜的猜测,也让他心中的紧迫感骤增。
呼衍灼并非漫无目的地等待,他有着明确的目标地点,并在那里进行着某种准备。所谓的“天时”,很可能就是启动祭坛,或者引动那“圣物”现世的关键时刻。
萧煜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对铜钱的研究上。
他反复回忆那惊鸿一瞥的星图,结合阿才对那片区域地形的描述,试图在脑海中构建更精确的路径。他发现,当自己在夜深人静、特定星辰,尤其是北方七宿,清晰可见时运转《戍卒诀》沟通铜钱,那微弱的律动会明显增强,星图的指向也似乎更加精准,甚至能模糊感应到那片区域传来的一种……若有若无的吸引与排斥并存的力量场。
这铜钱,与那“星陨之地”,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
与此同时,凉州城内的局势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高拱似乎暂时放缓了对萧煜的直接调查,转而将更多精力投向了都督府。
钦差行辕与都督府之间关于边务、粮饷、乃至一些将领任免的摩擦日益增多,文书往来频繁,气氛日渐紧张。
耿忠虽依旧沉稳,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阴郁。
显然,高拱代表的玉京朝廷,对北凉边军的猜忌和压制正在升级。
这种高层博弈带来的直接影响是,对城内的控制出现了一些细微的松动和盲区。
皇城司的力量更多被用于监视边军将领和搜集耿忠的“罪证”,对萧煜这等“废皇子”以及城中“江湖琐事”的关注度,不可避免地下降了。
这对玄甲而言,无疑是一个利好消息。
苏十三娘掌控的情报网络趁机进一步扩张和深化,不仅通过萨比尔等“私驼客”持续获取北漠动向,更开始尝试渗透进凉州府衙的中下层官吏,获取一些官方层面的消息。
陈观在此过程中展现了惊人的才能,他凭借清晰的逻辑和谨慎的作风,将纷繁复杂的信息梳理归类,筛选出有价值的部分,甚至能根据一些零散信息推断出某些官员的立场和可能的动向,让苏十三娘都为之侧目。
阿才则利用这相对宽松的环境,加大了“玄甲五卫”的训练强度,并开始从外围表现优异的少年中,挑选第二批预备人员进行基础培养。墨砚和老周打造的“暴雨匣”、“地网”等机关暗器也初步成型,经过测试,效果显着,开始小范围配发给核心成员防身。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却又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这一夜,星垂平野,北斗七星格外明亮。
萧煜正在密室中,手握铜钱,感应着那与星光隐隐呼应的律动。
忽然,他怀中的铜钱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那幅残缺的星图再次于他意识中闪现,但这一次,星图不再稳定,其核心指向的光点明灭不定,那条指向北方的虚线也剧烈扭曲起来,仿佛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干扰!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混乱却带着某种毁灭性气息的能量波动,自北方极远之处——正是那“星陨之地”的方向——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虽经过遥远距离的削弱,依旧让他心神剧震!
几乎在同一时间,密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负责观测星象兼机关预警的墨砚冲了进来,他不能言,脸上却满是焦急,双手飞快地比划着,指向北方,又做出星辰紊乱、能量爆发的动作!
“星图异动……能量爆发……”萧煜豁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是那里!呼衍灼等待的‘天时’,恐怕要到了!”
他立刻沉声喝道:“福宝!叫阿才和十三娘立刻来见我!”
不过片刻,阿才和苏十三娘便匆匆赶到密室。
萧煜言简意赅地将星图异动和能量感应告知二人,沉声道:“呼衍灼那边很可能已经开始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苏十三娘脸色凝重:“义士,我们是否要提前做些什么?或者,将此事透露给耿忠?”
萧煜摇头,眼神锐利:“告知耿忠,他信不信尚且两说,即便信了,朝廷与边军互相掣肘,也未必能及时做出有效反应。况且,我们不清楚呼衍灼的具体计划,贸然行动,只会暴露我们自己。”
他略一沉吟,快速下令:“十三娘,动用所有渠道,严密监控野狼原北漠大军的动向,尤其是左贤王本部人马的调动!同时,散出消息,就说近日天象异常,恐有灾变,让城内外都提高警惕。”这既是扰乱视听,也是为玄甲后续可能的活动做铺垫。
“阿才,玄甲全体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五卫随时待命,第二批预备人员分发基础武器,负责据点内围警戒。老周和墨砚,将所有成品机关暗器检查分发,确保万无一失。”
“是!”阿才和苏十三娘凛然应命,感受到萧煜话语中那股山雨欲来的凝重,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去安排。
密室内,再次剩下萧煜一人。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望向北方那璀璨却令人不安的星空。
怀中的铜钱依旧散发着灼人的热意,那混乱的星图指引和遥远的能量波动,都预示着巨大的变故即将发生。
藏锋已久,潜龙在渊。
如今风云已动,雷劫将至。
他这柄藏于北凉风雪中的雪刃,是时候亮出锋芒,在这即将到来的乱局中,为自己,也为身边这些人,斩出一条生路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凉州城内外,无数人的命运,都将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迎来彻底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