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之地的惊雷虽已平息,但其引发的余波,却在凉州城内持续发酵。
接下来的两日,城内流言四起。
有说北漠引动了妖魔之力,有言天降灾星警示人间,更有人私下议论,是朝廷失德,边将不仁,才引来天象异变。
恐慌的情绪在底层百姓和普通兵卒中悄然蔓延,连带着对都督府和钦差行辕的信任,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高拱与耿忠都感受到了这股暗流。
两人难得地放下成见,进行了一次短暂而高效的会面,最终以都督府和钦差行辕联合发布安民告示,声称乃是“北方地龙翻身,兼有罕见极光现象”,并承诺加强城防,严查散布谣言者,才勉强将表面的骚动压制下去。
但暗地里,双方的角力并未停止,反而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变得更加微妙和激烈。
高拱认定耿忠隐瞒了重要军情,甚至怀疑其与北漠有所勾结;而耿忠则觉得高拱及其背后的朝廷,才是导致边镇不稳、引来外敌的根源。
信任,早已荡然无存。
破院密室中,萧煜听着苏十三娘综合各方渠道汇集来的信息,对城内的局势了然于胸。
“高拱和耿忠互相猜忌,精力被牵制,这对我们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萧煜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冷静,“好事在于,他们暂时无暇全力针对我们;坏事在于,一旦北漠真的大举南下,凉州城内部分裂,恐难抵挡。”
阿才眉头紧锁:“义士,那我们该如何自处?难道要帮他们一方?”
萧煜摇头:“非也。我们力量尚弱,贸然卷入他们的斗争,只会被碾为齑粉。我们的根基,在于自身,在于玄甲。”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地图前,手指点在野狼原与阴山交界的那片区域:“呼衍灼搞出这么大动静,绝不仅仅是为了祭祀或者看一场‘极光’。那能量爆发之后,星陨之地必然发生了变化。阿才,你们上次探查,可曾发现那祭坛附近,有无类似入口、通道,或者能量异常汇聚的焦点?”
阿才仔细回忆了一下,肯定地道:“有!属下在那石山背阴面发现一个被乱石半掩的入口,内有地脉嗡鸣之声,指北针靠近便会剧烈颤动。只是当时因北漠守卫森严,未能深入探查。”
“这就对了。”萧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入口,很可能就是关键!呼衍灼等待‘天时’,或许就是为了打开那入口,或者引动其中的某种东西。如今能量爆发,入口很可能已经开启,或者处于某种不稳定状态。”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苏十三娘和阿才:“我们的机会,或许就在这里。”
苏十三娘心思灵动,立刻反应过来:“义士的意思是……趁北漠注意力被吸引,浑水摸鱼?”
“不错。”萧煜点头,“呼衍灼的目标是那‘圣物’,而我们的目标,是破坏他的计划,并在这个过程中壮大自身。那星陨之地既然能被呼衍灼如此看重,其中即便没有‘圣物’,也必然存在其他机缘或是危险。无论是哪种,都不能让他轻易得手。”
“但那里有北漠重兵把守,还有神秘的萨满……”阿才面露难色。
“正面对抗,自然是以卵击石。”萧煜语气沉稳,“所以,我们需要策略,需要时机,也需要……借势。”
他看向苏十三娘:“十三娘,加大散播谣言的力度,但要更‘精确’一些。可以暗示星陨之地有北漠王庭遗失的重宝现世,引得草原其他势力,甚至是关内的亡命徒、寻宝客心动。同时,将北漠萨满祭坛和异常能量波动的消息,通过隐秘渠道,似是而非地透露给高拱和耿忠。”
水,要搅得更浑!让更多人的目光投向那里,让北漠无法安心独享,也让高拱和耿忠无法置身事外。
苏十三娘眼睛一亮:“妾身明白!这就去安排,保证消息来源五花八门,让他们查无可查,却不得不信!”
萧煜又看向阿才:“阿才,挑选三名最精锐的‘五卫’,由你亲自带领,携带墨砚最好的机关和伪装用具,再次潜入星陨之地外围。这一次,你们的任务不是强攻,而是潜伏观察。我要知道北漠在能量爆发后的具体布防变化,那入口是否开启,呼衍灼是否亲自到场,以及……是否有其他势力被吸引过来。记住,绝对不要靠近核心区域,安全第一!”
“是!义士!”阿才肃然领命,眼中燃起战意。这一次,目标明确,策略清晰,虽险,却值得一搏。
“另外,”萧煜最后补充道,“让墨砚和老周,根据阿才上次带回的地形信息,尽快赶制一批适合小队在山地、碎石环境使用的攀援、潜行工具。让陈观开始秘密储备一批易于携带、高能量的干粮和药品。我们要做好……随时可能长途奔袭,或者长期潜伏的准备。”
苏十三娘和阿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与决然。
义士这是要将玄甲的力量,真正投入到那片危险而未知的土地之上了!
“去吧,抓紧时间。”萧煜挥了挥手。
两人躬身退下,密室内重归寂静。
萧煜独自立于黑暗中,感受着怀中铜钱那平稳却坚定的温热,以及那冥冥中指向北方的牵引。
惊雷余波未平,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他於暗室之中定下策略,要以身为饵,以玄甲为刃,在这各方势力角逐的漩涡边缘,撕开一道属于他自己的口子。
能否火中取栗,能否趁势而起,便看接下来的博弈与……那星陨之地深处,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凉州城的夜空,星子晦暗不明,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一切的乱局,即将拉开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