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南之地在萧煜的治理下,如同一锅渐渐升温的温水,表面平静,内里却孕育着剧烈的变化。
然而,任何变革都必然触动固有的利益格局,滋生蛀虫与阻力。
这一日,历阳城议事厅内,气氛凝重。苏十三娘将一叠密报轻轻放在萧煜案前,低声道:“公子,兴业堂内部,还有历阳城原本的一些胥吏,手脚开始不干净了。有人利用‘盐引’审批之权索贿,有人在丈量军田时与地方豪强勾结,虚报数目,侵吞田亩。更有甚者,暗中克扣发放给屯田辅兵的口粮和工钱。”
萧煜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密报,上面的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他推行新政,本意是富军强民,却不想这么快就养出了一批蛀虫。这些人,有的是四海商会带来的旧习难改,有的是历阳城原本的吏员见利忘义,甚至可能混入了某些势力安插的钉子。
“知道了。”萧煜合上密报,声音平静,却让下方的赵德明冷汗涔涔。兴业堂出问题,他这执事首当其冲。
“主上,属下失察,甘受责罚!”赵德明噗通跪地。
萧煜看了他一眼,并未立刻让其起身。“赵先生,我予你权柄,是让你做事,而非养痈遗患。兴业堂初立,鱼龙混杂,出现问题是必然。关键在于,如何处置。”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雍南地图前,目光锐利如刀:“新政之基,在于一个‘信’字。商贾信我,才肯购买盐引、酒引;农户信我,才愿辛勤耕作、缴纳粮赋;士卒信我,才敢效死用命。若此信崩塌,纵有良策万千,亦是空中楼阁。”
他猛地转身,下令道:“十三娘,由你牵头,老周配合,成立‘监察司’,专司内部纠察。凡兴业堂、各作坊、屯田点、乃至军中,有贪墨舞弊、欺压良善、玩忽职守者,无论职位高低,一经查实,严惩不贷!授予你先斩后奏之权!”
“属下领命!”苏十三娘眼神一凛,知道萧煜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阿才,黑风!”
“末将在!”“调一队玄甲卫精锐,暂归监察司调遣,负责抓捕、看守人犯。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得令!”
萧煜的铁腕,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他深知,乱世用重典,尤其是在根基未稳之时,任何内部的腐败苗头都必须以雷霆手段扼杀。
接下来的半个月,雍南之地掀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监察司在苏十三娘的指挥下,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
凭借强大的情报网络和玄甲卫的武力保障,一桩桩贪墨案件被迅速查实。
那位利用盐引索贿的兴业堂管事,被当众宣布罪状,抄没家产,人头悬挂于兴业堂门外。
那几个与豪强勾结虚报田亩的胥吏,连同涉事豪强,被一并抓捕,田产充公,主犯斩首示众。
克扣辅兵口粮的仓曹小吏,被查出后,直接绑赴屯田点,在无数辅兵面前,被当场杖毙!
萧煜甚至亲自监斩了两名在军中利用采买军械之机中饱私囊的玄甲卫中层军官,其中一人还是最早跟随阿才从北凉出来的老卒!
血淋淋的人头,抄没的家产,严厉的刑罚,如同一盆盆冰水,浇醒了所有被利益冲昏头脑的人。整个雍南体系为之肃然,原本有些浮躁和混乱的风气为之一清,效率不降反升。
借此雷霆手段立威之后,萧煜的新政推行变得更加顺畅。
“雍南兴业堂”的信誉不降反升,商贾们看到萧煜肃贪的决心,反而更加放心与他合作,商业网络进一步扩大。
“醉龙酿”的名声彻底打响,甚至开始有商队冒险将其贩运至江左、乃至更远的南方,带来了巨额利润。
农业方面,新式农具和水利设施的效益初步显现,加上萧煜暗中以微薄星辰之力引导地气,历阳城周边的夏粮长势明显优于往年,引得周边郡县的农户纷纷侧目,甚至开始有流民主动前来投奔,请求编入屯田。
军事上,经过整编和严格训练,五千玄甲卫主力越发精锐,辅兵队伍也扩充至近万人,虽战力不及主力,但负责后勤、筑城、维持地方秩序已绰绰有余。
萧煜甚至开始尝试小规模的骑兵建设,由熟悉马政的黑风负责,从北凉、西境秘密购入良马。
萧煜并未满足于此。
他利用商业积累的财富,开始秘密筹建自己的军工体系。
在历阳城远郊一处隐蔽的山谷中,一座名为“神工坊”的匠作营被建立起来,由老周亲自负责,集中了搜罗来的各类工匠,开始尝试利用水力驱动锻锤,改进炼铁工艺,并依据萧煜提供的一些超越时代的理念,秘密研发更具威力的弩机、铠甲,甚至是……火药的应用雏形。
这一切都在高度保密下进行,成为萧煜未来的又一底牌。
雍南之地,在萧煜的铁腕与远见之下,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蜕变着。
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过境的跳板,而是逐渐成为一个拥有自身造血能力、军事实力和向心力的强大根据地。
潜龙潜于渊,非是蛰伏,而是在深渊之中,悄然铸就着足以撼动九天的鳞甲与利爪。雍南新政的星星之火,已呈燎原之势,其光芒,再也无法被轻易忽视。
玉京的朝堂,江左的豪强,乃至天下的有心人,都不得不开始重新评估这位“废皇子”的能量与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