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骐的坚壁清野之策,如同毒蔓般在雍北大地蔓延。
村庄化为焦土,水井被污,来不及撤离的百姓或被强行征发,或惨遭屠戮,凄风苦雨笼罩着历阳城以北的区域。
然而,这残酷的手段并未摧垮历阳城的意志,反而如同淬火的锻锤,将城内的军民锤炼得更加坚韧。
逃难入城的百姓带来的血泪控诉,朝廷军“鸡犬不留”的檄文,都成了玄甲卫宣传司(由苏十三娘兼管)最好的动员材料。
仇恨与求生的欲望,压过了恐惧。城内实行严格的配给制,但无人抱怨,老弱妇孺自发组织起来,为守城将士缝补衣物、制作干粮、照料伤员。
整个历阳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战争堡垒,弥漫着同仇敌忾的悲壮气息。
赵天骐在完成初步的“清野”并试探性地攻击了几次鹰嘴峡,皆因地形和铁火雷的威慑无功而返后,终于失去了耐心。
绕路耗时太久,且容易被袭扰,他决定不再等待,集结主力,准备强攻历阳城!
三万大军,除去留守营寨和清野部队,两万五千余人,携带大量攻城器械——云梯、冲车、井阑,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缓缓逼近历阳城,在城外三里处列开阵势。
旌旗遮天,刀枪如林,肃杀之气令天地变色。
赵天骐金盔金甲,立于中军大纛之下,望着那座在冬日阳光下显得格外坚固的城池,眼神冰冷。
他不信,凭借绝对的实力碾压,会拿不下这座孤城!
“擂鼓!攻城!”
随着他一声令下,战鼓声如同雷鸣般响起,震动四野!数千名手持巨盾的步兵,护卫着扛着云梯的先登死士,如同潮水般向历阳城墙涌去!
后方,高达数丈的井阑缓缓推进,上面的弓弩手开始向城头抛射箭雨,进行压制。
巨大的冲车,在数十名壮卒的推动下,如同移动的小山,瞄准了历阳城的北门!
真正的血战,开始了!
“放箭!”
城头之上,阿才声嘶力竭地怒吼。早已严阵以待的玄甲弓弩手,冒着下方射来的零星箭矢,将一波波箭雨倾泻到攻城部队的头顶!
与此同时,准备好的滚木礌石,也被民夫和辅兵奋力推下,砸得云梯上的朝廷兵卒骨断筋折,惨叫着跌落。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朝廷军人数占优,装备精良,攻势如潮。
玄甲卫占据地利,抵抗顽强,寸土不让。
城墙上下,瞬间变成了巨大的绞肉机,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在消逝。
“轰!轰!”冲车一次次地撞击着包铁的北门,发出沉闷的巨响,城门剧烈震颤,门后的顶门柱嘎吱作响。
“火油!倒火油!”负责北门防御的黑风怒吼着。
滚烫的火油顺着城墙倾泻而下,浇在冲车和周围的朝廷士卒身上,随即被火箭引燃,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井阑上的朝廷弓弩手也给守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不断有玄甲卫或民夫中箭倒下。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朝廷军数次攻上城头,都被玄甲卫以血肉之躯拼死击退。
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护城河已被染红。
历阳城依旧屹立,但守军伤亡持续增加,箭矢、滚木等消耗巨大,形势愈发危急。
赵天骐在远处观战,眉头紧锁。
守军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计,尤其是那种名为“铁火雷”的武器,虽然使用似乎受限,但每次在关键时刻于人群中爆炸,都能有效瓦解朝廷军的攻势,造成巨大的混乱和恐慌。
“不能再拖下去了!”赵天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亲卫营,随本将压阵!命令前军,不惜一切代价,半个时辰内,必须给我在城墙上打开缺口!”
他准备投入最精锐的亲卫营,发动致命一击。
就在朝廷军攻势再起,如同狂涛骇浪般拍向摇摇欲坠的城墙时!
一道清越悠长,仿佛龙吟般的长啸,自历阳城内冲天而起!
啸声穿云裂石,蕴含着磅礴的真气与无上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
一道身影,如同流星经天,自都督府方向疾射而来,几个起落间,便已轻盈地落在饱受冲击的北门城楼最高处!
正是萧煜!
他依旧是一身朴素的旧袍,但此刻,无人再会觉得他平凡。
他负手而立,周身气息与整座历阳城,与脚下浴血奋战的士卒,仿佛融为一体。
那股经过血火淬炼、融合了星辰权柄与戍边意志的“藏龙之势”毫无保留地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领域,笼罩了整个北城战场!
所有感受到这股“势”的朝廷士卒,无论是正在攀爬云梯的,还是在城下呐喊助威的,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与压抑,仿佛被什么洪荒巨兽盯上,动作都为之一滞。
而城头上的守军,则感觉一股暖流注入心田,疲惫一扫而空,士气陡然飙升!
“主公!”
“是公子!”
城头响起一片激动的欢呼。
萧煜目光如冷电,扫过城下如蚁群般的朝廷大军,最终定格在远处中军大纛下的赵天骐身上。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遥遥指向那辆正在疯狂撞击城门的冲车。
没有言语,没有蓄势。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指。
指尖,仿佛凝聚了周遭所有的光线,一点极致的璀璨骤然亮起,随即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长约数丈的炽白剑罡,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九天陨星,以超越视觉的速度,破空而去!
星陨指——全力施为!
那道炽白剑罡,无视了空间距离,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精准无比地轰击在了厚重的冲车顶部!
“轰隆!!!”
一声远比铁火雷爆炸更加恐怖、更加震撼的巨响炸开!
木屑混合着铁片四处激射!那辆需要数十人推动、包裹铁皮的沉重冲车,竟被这一指之力,从中生生劈开、炸得粉碎!
周围的朝廷士卒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惨叫着被掀飞出去!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整个战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攻城的朝廷军士卒僵在原地,目瞪口呆,望着那堆冲车残骸,如同见了神魔。
城头上的守军,也震撼得无以复加,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呼!
赵天骐在马背上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地望着城头那道如同神只临世的身影。
“宗……宗师?不!这等威势……绝非普通宗师!”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终于明白,为何李崇会败得那么快,那么惨!
这萧煜的实力,远超他的预估!
萧煜立于城头,衣袍在激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声音平静,却如同滚滚雷声,传遍整个战场:
“赵天骐,带着你的兵,滚出雍南。”
“再敢前进一步,犹如此车!”
霸道!强势!不容置疑!
配合着那冲车的残骸和依旧在耳边回荡的轰鸣,萧煜的话语,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狠狠撞入了每一个朝廷士卒的心中。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动摇。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
赵天骐看着士气濒临崩溃的大军,又看了看城头那道深不可测的身影,知道事不可为。再强行攻城,只是徒增伤亡,甚至可能引发营啸。
他死死攥着马缰,指甲几乎掐入肉中,满腔的怒火与不甘最终化为一声充满屈辱的低吼:
“鸣金……收兵!”
清脆而急促的鸣金声,此刻听在朝廷军耳中,却如同仙乐。
攻城的部队如蒙大赦,丢盔弃甲,潮水般退去,比来时更加狼狈。
历阳城下,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冲车的残骸,见证着一位宗师的恐怖威能,也见证着孤城守军的顽强与荣耀。
萧煜看着退去的敌军,缓缓收回了手指,脸色微微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击退。赵天骐不会轻易放弃,玉京更不会。
但经此一役,他萧煜之名,他麾下玄甲之威,将真正震动天下!
潜龙,已不再藏锋,其吟啸之声,必将传遍九霄,引来更多的瞩目,与更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