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玉京的夜风寒意刺骨。天策上将府书房内的灯火,映照着萧煜略显疲惫却依旧锐利的侧脸。
案头堆积的,除了各地新政推行的奏报、势力博弈的密函,还有几份来自北疆阿才、西线影子的急报——北漠王庭在左贤王败亡后,内部经历了短暂混乱,如今似有重新整合之势,新任统帅风格更加诡秘,小规模侵扰不断;西陲之外,几个西域小国也出现了不正常的兵马调动,商路传来些许不安的传闻。
“内政维艰,外患未靖……这天下,果然一刻不得清闲。”萧煜揉了揉眉心,丹田内的星核缓缓旋转,吞吐着星辰之力,驱散着肉体的疲乏,但精神上的压力与对更高力量的渴求,却愈发清晰。
自从饮马滩一战,凭借星骸碎片之力强行突破至宗师后期,并悟出“寂灭星陨”这等大威力杀招后,他的修为便似乎进入了一个平台期。星核依旧在成长,“星陨龙域”的范围与掌控力也在稳步提升,但那种质变的、突破境界的感觉却迟迟未至。他深知,到了这个层次,单纯的积累已不足够,需要更深的感悟、更契合的契机,或者……更高明的指引。
《戍卒诀》他已修至所能理解的顶峰,其铁血戍边、藏锋守拙的意境虽仍是根基,但面对愈发广阔的天地与更加玄奥的星辰之力,这部功法似乎已不足以完全涵盖他未来的道路。青阳子带来的净化法门有助于控制星骸碎片魔念,却非根本修炼之道。
“或许,该去见见‘老师’了……”萧煜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个传授他《戍卒诀》、爱喝最烈的刀子烧、身份成谜的老卒——老徐。自从北凉一别,已数年过去。老徐当初便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更不知云游何方。但萧煜有种直觉,这位看似普通的老卒,恐怕知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多,关于《戍卒诀》,关于武道,甚至……关于这个世界更深层的秘密。
就在他思绪飘远之际,窗外极轻微的、几乎融于夜风的瓦片响动,让他瞬间警醒!不是影子或监察司的人,他们的气息萧煜熟悉。来者身法极高,且带着一种……熟悉的、历经沧桑的血火气息!
萧煜不动声色,指尖一缕星辉悄然弥漫,无声地加固了书房周围的“星陨龙域”,同时示意暗处警戒的影子与苏十三娘暂勿行动。
“吱呀——” 书房的窗户被一股巧劲推开,没有触发任何机关。一个裹着破旧羊皮袄、头发灰白杂乱、腰间挂着一个锃亮铜酒壶的身影,如同狸猫般滑了进来,落地无声。
来人拍了拍身上的寒气,很自然地走到萧煜书案旁的火盆边,伸出粗糙双手烤了烤,然后拿起案几上萧煜喝了一半的茶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咂咂嘴,嫌弃道:“呸!堂堂秦王,天策上将,就喝这寡淡玩意儿?不如咱北凉的刀子烧带劲!”
看着这张布满风霜却眼神依旧亮得吓人、举止随性到近乎无礼的脸,萧煜先是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暖流与激动。他立刻起身,挥退闻声出现在门口、一脸戒备的亲卫,上前两步,郑重躬身行礼:“弟子萧煜,拜见徐老!” 没有称王爷,没有称上将,只以弟子自称。
老徐这才转过身,眯着眼上下打量了萧煜一番,啧啧称奇:“行啊,小子!几年不见,闹出的动静一次比一次大。北凉醉龙成了雍州潜龙,如今更是龙腾九天,秦王殿下啦!身上这股子星辉味儿……啧,你小子还真把那要命的玩意儿捣鼓出点名堂了?没被里面的腌臜东西弄成疯子,算你命大!”
他语气随意,却一语道破萧煜身上最大的秘密——星辰之力与星骸碎片的影响。
萧煜直起身,苦笑道:“侥幸未死,一路跌撞罢了。徐老您这些年……”
“老子能去哪儿?天下这么大,哪儿有热闹……咳,哪儿有需要咱这把老骨头瞅瞅的地方,就去哪儿转转。” 老徐大喇喇地坐到萧煜刚才的主位上,拿起火钳拨弄着炭火,“听说你在这儿跟那些酸秀才、蛀虫们较劲,推行什么新政,弄得沸沸扬扬,顺便还跟北边、西边的牛鬼蛇神都过了过招?老子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小子翅膀硬了没有,别一不小心让人折了。”
萧煜知道老徐嘴上不说,实则是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自己,心中感念,亲自去内室取出珍藏的一坛真正来自北凉、窖藏超过三十年的烈酒“烧刀子”,为老徐斟满一碗。
酒香凛冽,老徐眼睛顿时亮了,端起碗一饮而尽,哈出一口灼热的白气,畅快道:“对嘛!这才是爷们该喝的玩意儿!” 他放下碗,眼神变得认真了些,“小子,你现在的路,走得有点意思,但也有点险。《戍卒诀》你练到头了?”
“弟子愚钝,自觉已至瓶颈,前方似有迷雾。”萧煜坦言。
“瓶颈就对了!”老徐哼了一声,“《戍卒诀》本就是给戍边卒子打根基、明心性的玩意儿,说白了,是‘人’之诀。你如今折腾出那什么‘星陨龙域’,引星辰之力入体,甚至揣着那种……‘天外来物’,你的‘道’,已经不止于‘人’了。还想用‘人诀’去套‘天路’,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萧煜心神一震:“请徐老指点!”
老徐又灌了一口酒,眯着眼,似乎在回忆什么:“戍卒,戍的不仅是边关,更是‘心关’。藏锋,藏的不仅是锋芒,更是‘本心’。你以戍卒之心起步,这没错,根基稳得很。但你的‘锋’,你的‘心’,如今已然不同。你藏的‘锋’,是能引动星辰寂灭的锋;你戍的‘关’,恐怕也不再仅仅是这人间山河的边关了……”
他盯着萧煜,目光仿佛能穿透肉身,直视那丹田星核:“《戍卒诀》后面,其实没有固定的功法了。或者说,后面的路,需要你自己去‘开’!以你最初的戍卒之心为‘火种’,以你如今领悟的藏龙之势、星辰之道为‘薪柴’,点燃属于你自己的‘道火’!这条路,老子也没法教你具体怎么走,只能告诉你,别被原有的框架束缚,去感受你自己的力量,去问你的本心,你要戍的到底是什么?你要藏的,又究竟是什么?”
薪火相传,贵在自悟!老徐的话,如同暮鼓晨钟,敲散了萧煜眼前的迷雾!他一直以来,确实有些拘泥于《戍卒诀》的既定路径,试图将新获得的力量强行纳入旧的体系。老徐点醒了他,真正的突破,在于融合与升华,在于开创属于自己的“道”!
“至于你担心的那些‘外患’……”老徐语气转冷,眼中闪过一抹萧煜从未见过的、仿佛跨越了漫长岁月的锐利与沧桑,“北漠萨满的那点伎俩,根源确实不干净,跟某些‘脏东西’沾了边。西域那边也不太平……这天下,快要起大风了。你小子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正好是风口浪尖。武力,是该再涨涨了,不然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是呼衍灼那种级别的‘凡人’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萧煜的肩膀,力道沉实:“好好琢磨老子的话。酒不错,老子带走了。最近会在玉京附近逛逛,看看热闹。真有解决不了的‘硬茬子’,到城西‘留仙居’后巷第三个馄饨摊找老子。” 说罢,也不等萧煜回应,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穿窗而出,融入夜色,只留下那坛喝了一半的烧刀子和满屋凛冽的酒香。
萧煜立于窗前,望着老徐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老徐的到来,不仅解开了他修炼上的困惑,指明了方向,更印证了青阳子关于“外邪”、“域外”的警告,并带来了更深重的紧迫感。
“以戍卒之心为火种,以藏龙之势、星辰之道为薪柴,点燃我自己的道火……”萧煜喃喃自语,眼中渐渐燃起明悟与决意的火焰。他盘膝坐下,不再刻意运转《戍卒诀》,而是将心神沉入丹田星核,去感受那份戍守边关、庇护百姓的初心,去体悟潜龙在渊、待时而动的隐忍与爆发,去沟通那浩瀚星空、生灭无常的伟力与法则……
星辉,自他周身缓缓亮起,不再是单纯《戍卒诀》的铁血暗红,亦非纯粹星辰之力的清冷银白,而是渐渐交融,透出一种深邃、威严、仿佛蕴含着无边守护意志与破灭威能的——暗金色泽!
属于萧煜自己的武道之路,于这秋夜深寒中,在老徐薪火相传的点拨下,终于开始真正显现出它独一无二的轮廓!武力增长的契机,已然降临!而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伴随权力与力量提升而来的、更加艰巨的挑战与更加神秘的领域!潜龙之道,正在向着真正翱翔九天的圣皇之路,坚实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