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权倾天下，回首灯火阑珊
一、 内阁首辅的孤独：伴君如伴虎
文渊阁，内阁办公之地。
陈宇坐在首辅的位子上，俯视着下方忙碌的阁员。
曾经，他是那个在翰林院里默默无闻的小编修，只能仰望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们。如今，他却成了他们的主宰。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但他很清楚，这不是梦。
这是用无数的算计、背叛和鲜血换来的王座。
桌案上，堆满了等待他批阅的奏折。
每一份奏折，都关系着大周朝的国计民生，也关系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他的一笔落下，可以救活一个县的百姓，也可以让一个家族万劫不复。
这就是权力。
令人着迷，也令人恐惧。
【内心独白】
我终于，走到了这里。
严嵩倒了，清流服了，连那个深藏不露的摄政王，也成了阶下囚。
我是内阁首辅，是百官之首，是大周朝实际上的掌舵人。
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感觉到了那把椅子的冰冷。
天启帝，他并没有完全信任我。
他用我，是因为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能砍断宗室势力，能推行变法的快刀。
但他也怕我。
怕我成为下一个严嵩，下一个周显。
那道“假遗诏”，就是他握在我头顶上的一把剑。
只要我稍有异心，或者，只要我不再有用，他就会立刻挥下这把剑，将我斩杀。
君臣之间，终究是，猜忌与利用。
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能信任的，只有……
婉儿。
想到苏婉儿，陈宇的心，才从那冰冷的权力巅峰，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她现在在哪里？
周显倒台了，她是否已经安全了？
陈宇站起身，走到了窗前。
看着窗外，那一片深不见底的，紫禁城的宫墙。
他知道，她还在那里。
在那个比文渊阁更冰冷、更黑暗的地方。
二、 宗人府大狱：父女的最后对话
宗人府，大狱。
这里是皇室的监狱，专门关押犯了罪的皇亲国戚。
阴暗，潮湿，充满了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周显，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此刻穿着一身破烂的囚衣，坐在稻草堆上。
他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傲慢，看起来，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苏婉儿，被狱卒带到了他的面前。
她瘦了，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的平静。
“你来了。”周显抬起头，看着她，声音沙哑。
“我来了。”苏婉儿淡淡地回答。
“他是不会放过我的，对吗？”周显问道。
“不会。”苏婉儿说，“谋逆是灭族的大罪。陛下念在你是皇叔的份上，或许会赐你，一杯毒酒。”
周显惨笑一声：“毒酒……好，好啊。我当年，就是用一杯毒酒，送先帝上路的。如今，报应不爽，我也要喝下这杯酒。”
他看着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婉儿，跟我一起走吧。”周显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你是我的女儿，你是皇室的血脉。你生来，就该享受荣华富贵，而不是跟着陈宇那个小子，在泥潭里打滚。”
“他现在是首辅，但他坐不稳的。”周显急切地说，“天启帝在利用他，等他把大周朝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了，就是他的死期！”
“跟我走，我有办法带你出宫。我们去江南，那里有我藏起来的无数金银，我们可以过神仙一样的日子！”
苏婉儿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王爷，”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错了。”
“我错在哪里？”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什么皇室的格格。”苏婉儿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只是一个药铺掌柜的女儿。我的家，在南城的那条小巷子里。我的未来，也不在江南，而是在京城，在我爱的人身边。”
“陈宇他不是在泥潭里打滚，他是在救这个国家。”
“而我，愿意陪着他，一起滚。”
周显愣住了。
他看着苏婉儿，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好啊……”他喃喃地说道，“是我周显的女儿……有骨气……”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
那是一块通体碧绿的翡翠，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显”字。
“拿着它。”周显将玉佩递给苏婉儿，“这是我母亲，先太后留给我的唯一遗物。现在，我把它给你。”
“这玉佩，可以号令我在江湖上的一支死士。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只认这块玉佩。”周显沉声说道，“陈宇他虽然聪明，但他太正直了。在官场上，正直，是活不长的。把这支死士交给他，让他暗中保护自己。”
苏婉儿没有动。
“我不要。”她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也不需要你的死士。子安他，会保护好我的。”
周显摇了摇头，硬是将玉佩塞进了苏婉儿的手里。
“拿着！”他厉声说道，“就当是……父亲，给女儿的，最后一件嫁妆。”
“去吧。”他挥了挥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告诉陈宇，我周显，输得心服口服。让他……好好待你。”
苏婉儿握着那块还带着周显体温的玉佩，看着这个即将赴死的父亲，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她什么都没说，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大狱。
身后，传来周显最后的歌声，苍凉而悲壮。
三、 君臣博弈：最后的考验
陈宇是在御花园里，见到的天启帝。
此时的天启帝，没有穿龙袍，而是穿了一身便服。
他坐在凉亭里，手里拿着一个鱼食盆，正在喂鱼。
“来了？”天启帝头也不回地说道。
“臣，参见陛下。”陈宇躬身行礼。
“坐吧。”天启帝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陈宇坐下。
“陈卿，你觉得，这些鱼，怎么样？”天启帝指着池塘里争抢鱼食的锦鲤。
“色彩斑斓，生机勃勃。”陈宇回答。
“是啊，生机勃勃。”天启帝笑了笑，“可是，它们不知道，只要朕一句话，这些鱼，明天就会变成一池死鱼。”
“权力，就是这么回事。”天启帝转过头，看着陈宇，“它可以给你一切，也可以，在一瞬间，夺走一切。”
陈宇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天启帝的考验，来了。
“陛下说的是。”陈宇低下头，“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一个鞠躬尽瘁。”天启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陈卿，朕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朕也不跟你绕弯子了。”
“苏婉儿，朕，不能放她走。”
陈宇猛地抬起头。
“陛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你别激动。”天启帝摆了摆手，“朕，不是要杀她，也不是要关着她。朕，是要封她。”
“封她为，长乐公主。”
“朕要让她，认朕为义父，让她成为皇室的女儿，风风光光地嫁给你这个内阁首辅。这，是朕，给你的恩赐，也是，对你的最后束缚。”
天启帝的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他要把苏婉儿，变成他的人质。
一旦苏婉儿接受了封号，成为了“公主”，她就永远无法离开皇宫。她将成为陈宇与皇权之间，一条看不见的锁链。
陈宇若是造反，第一个死的，就是苏婉儿。
【内心独白】
好狠的手段！
好绝的阳谋！
封婉儿为公主，让她成为皇室的一员。
这不仅是恩宠，更是囚禁。
一旦她接受了，她就永远是皇帝手中的人质。
我若是答应，婉儿将失去自由，成为笼中之鸟。
我若是拒绝，就是抗旨不尊，就是向天下表明，我有二心。
天启帝，你真是，算准了我的命门啊！
为了婉儿，我可以放弃一切。
但我知道，婉儿她，不会愿意的。
她不喜欢这深宫的牢笼，她向往的是，外面的，自由的天空。
我该怎么办？
难道，我真的要，为了权力，牺牲她的幸福吗？
陈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抉择中。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凉亭外传来。
“臣女苏婉儿，参见陛下。”
苏婉儿，穿着一身素雅的布衣，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没有跪下。
“苏婉儿，你放肆！”一旁的太监总管厉声喝道。
“无妨。”天启帝挥了挥手，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婉儿，“你就是苏婉儿？周显的那个女儿？”
“回陛下，”苏婉儿抬起头，直视着天启帝，“臣女，不是摄政王的女儿。”
“哦？”天启帝眉毛一挑，“那你是谁的女儿？”
“臣女，是京城‘回春堂’药铺，苏掌柜的女儿。”苏婉儿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臣女的母亲，是苏家的糟糠之妻，早年病逝。臣女，与皇室，没有任何关系。”
天启帝愣住了。
他没想到，苏婉儿会当面撒谎。
“你……”他刚要说话。
苏婉儿却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一块玉佩。
正是周显给她的那块。
“陛下，”苏婉儿将玉佩，放在了石桌上，“这是摄政王，给臣女的。他说，这是他母亲的遗物，可以号令一支江湖死士。”
“他还说，让臣女把这支死士，交给臣女的夫君，陈宇大人，用来保护他。”
“但是，臣女，把它，交给了东厂督主曹正淳。”
“臣女告诉曹督主，这支死士，是摄政王留给臣女的，用来，对付陛下的。”
天启帝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玉佩。
这玉佩，他认识。
这是先太后的贴身之物，也是周显谋反的，最有力的证据之一！
苏婉儿的这一手，比陈宇还要狠。
她直接切断了自己与皇室的一切联系，甚至不惜，亲手将自己父亲的“罪证”交了出去。
她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在告诉天启帝：我与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甚至，亲手送他上了断头台。我只求，你放我自由。
【陈宇内心独白】
婉儿……
你……
你这是，在用自己的未来，做赌注啊！
你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你告诉皇帝，你不是皇室的女儿，你只是一个，交出了逆贼罪证的，普通百姓。
你让他，没有任何理由，再把你，留在宫里。
你这个傻瓜……
你这样做，以后的史书上，会怎么写你？
他们会说，你是大义灭亲，还是说，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不，我不在乎。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为了我们的未来。
陈宇看着苏婉儿，眼中充满了心疼和感动。
天启帝看着苏婉儿，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突然笑了。
“好……好一个苏婉儿。”天启帝叹了口气，“朕，真是小看你了。”
“陈宇，你这个小子，真是好福气。”
他站起身，拂袖而去。
“朕，准了。”
“你们，走吧。”
四、 烟花三月：归去来兮
三个月后，江南。
扬州城，瘦西湖。
正是烟花三月的好时节。
湖面上，画舫凌波，歌声袅袅。
岸边，杨柳依依，游人如织。
一艘不起眼的小船上，陈宇和苏婉儿，并肩而坐。
陈宇没有穿官服，而是换上了一身青衫。
苏婉儿也没有戴任何首饰，只用一根木簪，挽着长发。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出来踏青的寻常夫妻。
“子安，你看，”苏婉儿指着湖面上的一只水鸟，兴奋地说道，“那是什么鸟？飞得真快！”
“那是翠鸟。”陈宇笑着回答，“专门吃鱼的。”
“哦。”苏婉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靠在了陈宇的肩膀上。
“子安，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她轻声说道。
“好。”陈宇握着她的手，温柔地回答，“我们就在扬州，开一家小小的书院，你教孩子们认药草，我教他们读诗书。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是的，他们离开了京城。
在那天御花园谈话之后，陈宇向天启帝递上了辞呈。
他以“身体抱恙，需静养”为由，辞去了内阁首辅的职位，只保留了一个虚衔。
天启帝没有挽留，很痛快地批准了。
他知道，陈宇若是留在京城，他们君臣之间，迟早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放他走，是给彼此，都留了一条后路。
于是，陈宇带着苏婉儿，来到了江南。
这里，远离了权力的中心，远离了阴谋和算计。
这里，只有，风花雪月，和，柴米油盐。
【内心独白】
我走了。
我把那个巨大的棋盘，留给了天启帝。
他可以继续做他的孤家寡人，继续在那张冰冷的龙椅上，猜忌着每一个人。
而我，选择了我的棋子。
婉儿。
她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
她是我的，全部。
京城的那些事，那些人，严嵩、李青、周显……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
我不想去回忆。
我只知道，现在，我的身边，有她。
这就够了。
或许，很多年后，史书上会记载：陈宇，大周朝最年轻的内阁首辅，功高盖世，却在巅峰之时，急流勇退，隐居江南，不知所踪。
他们会说，我是个智者。
或者，他们会说，我是个懦夫。
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我赢了。
我赢了，我想要的，人生。
“子安，你看！”苏婉儿突然指着岸边。
岸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牵着一匹马，站在柳树下。
是曹正淳。
东厂的督主。
他似乎感觉到了陈宇的目光，抬起头，对着小船，微微一笑，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的身后，是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
陈宇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他知道，这是天启帝的“礼物”。
是给他的，也是给苏婉儿的。
是皇帝最后的善意，也是最后的警告——我知道你在哪，我也能保护你，或者，杀死你。
“子安，那是……”苏婉儿有些担心。
“没事。”陈宇握紧了她的手，“是老朋友，送来的，一点盘缠。”
“我们，上岸吧。”
他扶着苏婉儿，走上了岸边。
曹正淳走上前来，递给了陈宇一个沉甸甸的锦囊。
“陈大人，苏姑娘，”曹正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陛下说，江南风大，怕二位受凉，让咱家送来一点炭火钱。”
“替我，谢过陛下。”陈宇接过锦囊，没有打开。
“咱家告辞了。”
曹正淳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带着人马，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陈宇打开锦囊。
里面，不是金银。
而是一对，用极品羊脂玉雕成的，小小的，人像。
一个是陈宇，一个是苏婉儿。
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玉人像的底座上，刻着四个字：
“如朕亲临”。
陈宇的手，猛地一抖。
他立刻将锦囊收了起来，脸上恢复了平静。
“子安，是什么？”苏婉儿好奇地问。
“没什么，”陈宇笑了笑，将她揽入怀中，“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们走吧。”
他牵着她的手，走向了扬州城那熙熙攘攘的街市。
身后，是波光粼粼的瘦西湖。
前方，是，充满烟火气的，新生活。
五、 尾声：灯火阑珊处
夜幕降临，扬州城华灯初上。
陈宇和苏婉儿，站在一座小桥上，看着河两岸的灯火。
“子安，你看，”苏婉儿指着河面上，那些漂浮的，点点的莲花灯，“真漂亮。”
“喜欢吗？”陈宇问。
“喜欢。”
“那我们也放一个吧。”
陈宇买来了一盏莲花灯。
他在灯上，写下了两个字。
苏婉儿凑过去看。
那两个字是：
“平安”。
他点燃了灯芯，轻轻地将莲花灯，放入了河中。
莲花灯随着水流，缓缓地漂向远方，汇入了那片璀璨的灯火海洋。
苏婉儿靠在陈宇的肩膀上，看着那盏远去的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子安，你说，我们的灯，能漂多远？”
陈宇抱着她，看着那片灯火，眼神深邃。
“只要它不熄灭，就能漂到，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风吹过，带来了远处酒楼里，歌女婉转的歌声。
陈宇抱着苏婉儿，在这如画的江南夜色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他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只要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还活着，只要那块玉佩还在他手中，他就永远无法真正地摆脱那个巨大的漩涡。
但他不怕。
因为他有她。
这就够了。
在这繁华的世间，在这灯火阑珊处，他找到了他最终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