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初次成功的喜悦渐渐沉淀为更加审慎的思考。尽管证明了“战诗书页”的可行性，但众人都清楚，方才的成功建立在最低阶的黄符纸和威力最弱的《静夜思》意境之上，距离真正可用于实战的“战诗书页”还相去甚远。
桌上，郑大富带回的那个玉盒已然打开，里面整齐码放着一百张流光溢彩、触手温润的顶级灵犀符纸。淡淡的灵木清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混合散发出来，显示着其材质的非凡。另一边，则是清风带来的厚厚一沓普通黄符纸和少量品质稍好的青符纸。
“灵犀符纸珍贵，鲁大师那边材料也所剩无几，不可轻易浪费。”陈淮安沉吟道，“我等虽初步成功，但于符文绘制、才气注入、意境匹配的掌控尚不纯熟。不若…先用这些道家符纸继续演练，尝试不同的诗词，摸清其中规律，待更有把握时，再动用灵犀符纸不迟。”
众人皆以为然。于是，接下来的两日，小院几乎变成了一个临时的符箓实验室。
在清风这位“技术顾问”的指导下，实验有条不紊地展开。他们采用了控制变量法：
固定符文，主要使用效果最好的“蕴神纹”，偶尔尝试清风提供的其他几种低阶“安神”、“聚灵”类符文。
更换诗词，李昭然依次尝试注入不同风格、不同威力的诗境。从《望庐山瀑布》的雄奇、《早发白帝城》的轻快，到《古朗月行》的瑰丽。
更换载体，在黄符纸基础上，偶尔使用几张清风带来的青符纸。这种青符纸以稍好灵竹浆制成，承载力强于黄符纸。
调整注入，不断微调才气注入的速度、总量、以及意境的凝聚程度。
过程依旧是失败远多于成功。黄符纸依旧脆弱，时常因无法承受稍强的诗意而崩毁；青符纸稍好，但成功率也仅十之二三。但每一次失败都提供了宝贵的数据。他们逐渐摸索出一些规律：
意境越平和、越内敛的诗句如《静夜思》，成功率越高，但对符文绘制精度和注入稳定性要求也极高。
意境越磅礴、越外放的诗句如《望庐山瀑布》，对载体要求越高，黄符纸几乎无法承受，青符纸也极为勉强，且极易因能量狂暴而失败。
符文与诗境的契合度至关重要。“蕴神纹”更适配宁静、悠远、内省类诗意；
最关键的是，他们清晰地观察到：载体品质越高，所能稳定承载的才气总量上限就越高！ 一张青符纸成功封存《望庐山瀑布》意境后，激发出的水汽轰鸣与光影效果，远胜黄符纸版本！威力和持续时间都有显着提升！
“果然如此！”陈淮安兴奋地总结，“材质是基础！灵犀符纸…必然能承载更强、更久的力量！”
两日的废寝忘食，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和信心。众人觉得，是时候动用那珍贵的灵犀符纸了！
目标，制作一张具有实际攻击或防御效果的“战诗书页”！
为稳妥起见，李昭然没有选择李白那些意境过于超逸、威力难以估量的诗篇，而是从翰墨楼的一卷前朝兵家诗集中，选取了一首杀气凛然、威力范围相对可控的战诗——《破阵子·鏖兵》！此诗相传为前朝一位将军所作，描写沙场血战，意境惨烈，杀伐之气极重，但力量层次分明，更适合掌控。
清风根据诗意，推荐了一种道家用于加持兵器、侧重于“锐金”与“破煞”的初级符文——“庚金破煞纹”。
陈淮安绘制符文，李昭然注入才气。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一张淡金色、闪烁着星点光芒的灵犀符纸被小心翼翼地铺在玉案中央。陈淮安屏息凝神，以特制的灵犀笔蘸取少量混合了碧水犀心血的墨汁，开始绘制“庚金破煞纹”。他的笔触比以往更加沉稳、专注，符文线条在灵犀符纸上流畅延伸，散发出比在黄符纸上更明亮、更稳定的灵光。
符文即成！完美无瑕！
李昭然深吸一口气，文宫震动，青莲摇曳。他摒弃杂念，将心神彻底沉浸于《破阵子·鏖兵》那金戈铁马、血火交织、一往无前的惨烈意境之中！一股磅礴而锐利的才气，伴随着冲天的杀伐之意，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导而出，缓缓注入符纸之上的符文之中！
起初，一切顺利。灵犀符纸光芒大放，那“庚金破煞纹”如同被点燃一般，亮起刺目的白金色光华，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符纸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凶兽正在被唤醒！其中蕴含的力量，让旁观的郑大富、杜甫都感到一阵心悸！
然而，就在李昭然准备按照以往经验，控制注入量，准备收手完成封存时——异变陡生！
那灵犀符纸上的符文猛地爆发出强大的吸力！不再是李昭然主动注入，而是变成了疯狂地抽取、吞噬他的文宫才气！
“不好！”李昭然脸色骤变，试图切断才气输送，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那符纸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产生着难以抗拒的恐怖吸力，将他体内的才气如同决堤洪水般强行抽走！速度之快，量之大，远超他的想象！
更让他惊骇的是，文宫深处也产生了异动！那一直傲然而立的李白诗魂虚影，似乎感受到了外界这股狂暴的吸力，其手中那只仿佛永远斟满的酒杯中，那晶莹剔透、由最精纯诗魂意境凝聚而成的“美酒”，竟也化作缕缕青气，不受控制地被引出文宫，汇入那被疯狂抽取的才气流中，一同灌向灵犀符纸！
李白诗魂虚影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情！他试图用手捂住杯口，但那“酒液”却仿佛无视阻碍，依旧源源不断地流逝！整个文宫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掠夺而微微震动！
外界，李昭然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都有些发颤：“情况不对！这符纸…在疯狂吸取我的才气！停不下来！快…快想办法！”
陈淮安大惊失色！他立刻上前，毫不犹豫地将双手按在符纸边缘，将自己文宫的才气也全力灌注进去！“我来助你！看能否填满它，强行完成！”
然而，两人的才气汇入，如同泥牛入海，那灵犀符纸来者不拒，吞噬的速度甚至更快了！符纸上的光芒越来越刺眼，嗡鸣声变成了尖锐的嘶鸣，表面的符文线条甚至开始微微扭曲，散发出极度不稳定、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我也来！”杜甫虽修为最浅，但此刻也毫不犹豫，上前将微薄的才气注入其中，试图尽一份力。结果自然是杯水车薪，他也瞬间被那吸力攫住，脸色发白。
郑大富急得团团转，却束手无策！
眼看李昭然三人脸色越来越差，才气即将枯竭，那符纸也濒临崩溃爆炸的边缘！
“让开！”清风小道童急喝一声！他虽修为不高，但道心沉稳，看出关键所在——这灵犀符纸似乎因材质特殊，对纯净的才气产生了某种“过度饥渴”的异常反应，必须以外力强行打断这种危险的“共鸣”！
他猛地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快速在掌心画了一个简单的“截脉断流符”，然后一掌拍向那疯狂吞噬才气的灵犀符纸！
“嗡——轰！”
一股截然不同的道家法力强行介入，瞬间扰乱了符纸内部纯粹才气与诗魂意境的平衡！就如同往沸腾的油锅里滴入冷水！
那灵犀符纸猛地一滞，吞噬之力戛然而止！但与此同时，其内部极不稳定的混合能量也失去了平衡，轰然爆发！
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或许是因为它终究是一张“未完成”的书页，能量虽庞大却未曾真正引动那首《破阵子》的战诗意境。
它只是发出一声刺耳的裂帛之音，随即炸裂成无数道极其绚烂、金青两色交织的璀璨光屑，如同最昂贵的烟花，在小院上空绽放开来，照亮了众人惊魂未定的脸庞。美丽，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痛的奢侈和浪费——一张无比珍贵的灵犀符纸，就这么化为乌有。
光芒散尽，小院内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奇异的能量残迹。李昭然、陈淮安、杜甫三人脱力般跌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文宫空虚。清风小道童也脸色发白，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郑大富看着空中飘落的、昂贵的“烟花”余烬，心疼得胖脸直抽搐：“娘咧…这一下…得烧了多少银子啊…”
短暂的沉默后，陈淮安苦笑着开口：“这灵犀符纸…对才气的亲和性与承载力…恐怕远超我们的预估…甚至到了…贪婪的地步？”
李昭然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他内视文宫，发现李白诗魂手中的酒杯液面竟然真的下降了一丝！虽然微乎其微，但确确实实消耗了！这让他感到一阵后怕和震惊。
就在小院内能量乱流尚未完全平息，众人惊魂未定、喘息未匀之际——
一股浩瀚、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磅礴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那因符纸爆炸而产生的紊乱才气残流，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大手，被轻轻一抹，瞬间平息下来，空气恢复清明。
下一刻，一道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小院中央，正是苏文正！他依旧是那身月白儒袍，但此刻脸上带着一丝未散的酒意，更多的却是惊疑与凝重！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瘫坐在地、脸色苍白的李昭然三人，又看了看一旁脸色发白的清风和急得团团转的郑大富，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些闪烁着微光的灵犀符纸碎片上。
“还好还好…只是才气亏空，神魂略有震荡，并无大碍…”苏文正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他二话不说，并指如笔，凌空疾书，口中朗声吟诵：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诗成瞬间，一股清新、沛然、充满生机的才气如同甘霖般从天而降，温柔地洒落在李昭然、陈淮安和杜甫身上！三人只觉得干涸的文宫如同久旱逢甘霖，原本枯竭的才气开始迅速恢复，苍白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需调息，但那股虚弱无力感已大大缓解。
“多谢苏师\/前辈！”三人连忙挣扎着起身行礼。
苏文正摆摆手，神色严肃地看着满地狼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刚回学院，就察觉此地爆发出一股强横却极其紊乱的才气乱流，其势汹汹，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在学院内动用禁忌战诗私斗！吓得老夫酒都醒了大半！你们…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李昭然身上。
李昭然苦笑一声，与陈淮安对视一眼，便将从前来寻苏文正未果、偶遇杜甫、再到与陈淮安清风汇合、进行“战诗书页”实验，直至最后动用灵犀符纸发生意外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苏文正听着听着，脸上的酒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当他听到众人竟成功用黄符纸封存诗意时，眼中已爆发出精光；听到控制变量实验得出结论时，他不住颔首；而当听到灵犀符纸那恐怖的“噬才”特性以及最后的爆炸时，他更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胡闹！简直是胡闹！”苏文正听完，忍不住抚额，爆出一句文邹邹的“粗口”，“尔等竖子，胆大包天！竟敢不禀师长，私研此等惊世骇俗之术！”他嘴上斥责，但眼神中的激动与赞赏却怎么也掩藏不住，“这…这‘战诗书页’若成，简直是…是颠覆文道格局之物！其意义不亚于当年文圣开创学院！”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询问每一个细节：符文的绘制、才气注入的感知、诗魂意境的凝聚、尤其是灵犀符纸产生吸力时的具体感受…
李昭然和陈淮安一一作答，清风也从旁补充道家视角的看法。
苏文正越听越是心惊，越是兴奋！他沉吟片刻，忽然道：“取一张灵犀符纸来！再取几张青符纸！”
众人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苏文正拿起一张灵犀符纸，感受着其中澎湃的灵性，神色凝重。他屏息凝神，周身磅礴的浩然之气开始涌动！只见他指尖亮起璀璨的才气光芒，迅速在符纸上绘制了一个复杂而玄奥的符文，随后，开始注入才气！
整个过程，苏文正显得异常谨慎，速度缓慢，额角甚至微微见汗！那灵犀符纸再次展现出其“贪婪”的一面，疯狂汲取着一位三品大儒的浩瀚才气！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符纸上的光芒才渐渐稳定下来，化作一层温润厚重、如同山岳般沉稳的土黄色光晕！
“此乃《岳镇乾坤》残篇之意境，主防御！”苏文正长吁一口气，将这张成品递给李昭然，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此物激发，可化出一道堪比山岳的屏障，足以抵挡四品修士的全力一击片刻！但其消耗…当真恐怖！以老夫之能，竟也险些被抽干！”
不等众人惊叹，他又拿起一张灵犀符纸，再次绘制另一个不同的攻击性符文，注入才气。这一次，他脸色更加苍白，完成后甚至需要调息片刻。
“此乃《裂风惊雷矢》之意境，主攻杀！威力…足以重创寻常四品！”苏文正将第二张符纸也递给李昭然，苦笑道：“非老夫吝啬，实是这灵犀符纸…如同饕餮！强如老夫，全力之下，也仅能勉强制成这两张而已！而且，似乎唯有与符纸灵性高度契合、控制力极其精微之人，方能完成最终封存，否则极易引发反噬爆炸！”
众人闻言，皆是骇然！连三品大儒都如此吃力，他们之前的失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随后，苏文正又用青符纸，较为轻松地为大家灌注了几张众人要求的诗词书页，威力虽远不如灵犀符纸版本，但胜在稳定可控。
做完这一切，苏文正看着玉盒中剩余的灵犀符纸，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丝不太好意思的神情，咳嗽了两声：“咳咳…昭然啊，你们这‘战诗书页’之构想，着实精妙，然其中关窍，尤以这灵犀符纸最为神异…老夫…老夫也想取一张回去，细细参详一番，或许…于符文之道、才气掌控之法上，能有些新的感悟，也好日后更好的指点你们…”
李昭然何等聪慧，立刻听出了苏文正话中的研究之意和那份属于学者的“痴性”。他看向郑大富，用眼神询问。这符纸毕竟是郑大富花重金弄来的。
哪知郑大富此刻却显得异常大方，胖手一挥，豪气道：“苏大师说的哪里话！您老尽管拿去研究！一张怎么够？胖爷我送您十张！只要能把这玩意儿弄明白，以后咱们就能批量生产…呃，是批量制作大杀器了！这点投资，值！”
苏文正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连连拍着郑大富的肩膀（拍得郑大富龇牙咧嘴）：“好！好！郑小友深明大义，豪气干云！老夫佩服！放心，此物在老夫手中，必不令其蒙尘！”
他珍而重之地接过郑大富递来的十张灵犀符纸，仿佛捧着稀世珍宝，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最后，苏文正看着众人，目光扫过那些成功与失败的作品，沉吟道：“此物以纸为媒，纳诗魂之力于方寸之间，需时激发，威能莫测…其形如帖，其蕴如诗…不如，便称之为——‘灵犀战帖’吧！诸君以为如何？”
“灵犀战帖…”李昭然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点头道，“贴切！多谢苏师赐名！”
“灵犀战帖！好名字！”陈淮安、郑大富等人也纷纷赞同。
自此，这融合了墨家巧器、道家符文、文道诗魂的全新造物，终于有了它的名字——灵犀战帖！
苏文正又叮嘱了几句关于才气恢复和精神调养的注意事项，并再次保证：“日后若需灌注强力的‘灵犀战帖’，尽管来寻老夫！虽费力些，但为了我文道新途，老夫义不容辞！”这才心满意足地捧着那十张灵犀符纸，一步三摇地回自己的中庸阁研究去了。
小院中，众人相视一笑，虽然经历惊险，损失不小，但前路却愈发清晰光明起来！
文韬学院内，杜甫依依不舍地将李昭然一行人送至门口，眼中充满了崇拜与渴望。他深知自己与李昭然等人的世界差距巨大，能得此机缘已是万幸，不敢再有奢求。
就在他准备躬身告别时，苏文正的声音忽然传来：“子美。”
杜甫连忙转身行礼：“苏师。”
苏文正看了看李昭然，又看了看杜甫，捋须笑道：“李待诏诗才惊世，于诗词之道见解独到。子美你既心向往之，不若便随李待诏回去，以学习诗词、增长见闻为名，暂居李宅一段时日。一来可时时请教，二来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昭然一眼，“李待诏他们忙于…‘灵犀战帖’之事，身边也需个机灵的人帮忙打打下手，整理文书。你心思细腻，正好可堪此任。切记，多看多学，勤勉用功，莫要拖了后腿。”
杜甫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他！他激动得脸色通红，连忙深深一揖：“多谢苏师成全！弟子…弟子定当勤勉学习，绝不辜负苏师厚望！”他又赶紧向李昭然行礼，“李前辈！晚辈…晚辈定会尽心尽力，绝不给前辈添乱！”
李昭然先是一愣，随即了然。苏文正此举，既是给杜甫一个难得的机遇，或许也是希望杜甫能从中学习，甚至未来能成为“灵犀战帖”研发的助力。他见杜甫眼神清澈，态度诚恳，便笑着点头：“苏前辈有心了。杜小友若不嫌寒舍简陋，便请同行吧。”
看着杜甫欢天喜地、几乎是小跑着跟上李昭然等人离去的背影，苏文正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对杜甫这个学生，印象颇为深刻。并非因其天赋冠绝全院，而是因其出身寒门，却有一股子绝大多数世家子弟都没有的韧劲和钻劲。
杜甫不像许多学子那般交友广阔，或因家境贫寒，或因性格内敛，他在学院中朋友不多，时常独自一人埋首典籍，或于僻静处揣摩诗文。但他从不自怨自艾，也从不惹是生非，只是默默地、拼命地吸收着一切能学到的知识。
当初正是苏文正在一次偶然的月考中，发现了杜甫一篇论述虽显稚嫩，但角度新颖、思考深切的策论，才力排众议，将其破格收入门下，给了这个寒门子弟一个进入最高学府的机会。而杜甫也的确争气，虽非每次都能拔得头筹，但成绩始终稳定名列前茅，尤其是那份对学问的虔诚与刻苦，让苏文正十分欣赏。
“璞玉需细琢，寒门更需机遇。”苏文正心中暗道，“李昭然此子，非常人也。其身边所聚，亦非俗流。让子美跟随左右，耳濡目染，经历些风浪，或许比在学院中按部就班地读书，更能激发出他的潜能。只盼他能把握住这次机缘，莫要辜负了自己，也莫要辜负了老夫的期望…”
他将目光投向远方，眼中充满了对后辈的期许，也对“灵犀战帖”可能带来的未来，产生了一丝深远的思量。
离开文韬学院，返回永兴坊李宅的路上，气氛与来时已然不同。虽然损失了一张珍贵的灵犀符纸，众人也险些被吸干才气，但苏文正的肯定、命名以及那两张威力强大的“灵犀战帖”实物，无疑给团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没想到连苏大师都如此看重！”陈淮安依旧有些激动，“‘灵犀战帖’…此名甚好！苏大师所言极是，需以‘心神烙印’或特殊禁制方能驾驭。我等之前的方法，确实粗糙了。”
李昭然点头，沉吟道：“苏大师之法，恐非我等现阶段所能掌握。当务之急，是充分利用现有资源。大富兄，灵犀符纸还余八十九张，需妥善保管。接下来，我们需集中精力，用青符纸和部分灵犀符纸，制作一批当下我们能稳定控制的‘战帖’，以备西龙门之行。”
他看向陈淮安和清风：“淮安兄，清风道长，接下来几日，恐怕要辛苦二位。我们需要大量绘制稳定的‘蕴神纹’及其变体，尝试封存更多种类的诗词意境。威力不必追求极致，但求稳定、可控、实用。诸如《静夜思》的宁静结界可用于警戒休憩，《早发白帝城》的轻身之意可用于短暂提速，《望庐山瀑布》的冲击虽无法完全重现，或可封存其‘水汽冲击’之效，虽威力大减，但或可扰敌。”
“没问题！”陈淮安眼中闪烁着研究的光芒，“有了之前的经验和清风的指导，我有信心提高青符纸的成功率！至于灵犀符纸…或许可尝试封存一两首意境相对平和、但效果特殊的诗词？”
清风也认真点头：“贫道会全力协助陈居士优化符文，并看护才气注入过程，防止意外。”
郑大富拍着胸脯：“材料管够！胖爷我再去墨坊和市集转转，看能不能再淘换些青符纸和制符材料回来！咱们得囤够‘弹药’！”
回到李宅，众人稍作休整，便立刻投入到“灵犀战帖”的批量制作中。有了苏文正的肯定和命名，这项工作的意义似乎变得更加不同。小院内，陈淮安和清风专注于符文的绘制与优化，李昭然则负责筛选诗词、凝聚意境并进行注入。郑大富负责后勤保障，小小的院落再次充满了忙碌而有序的科研氛围。
与此同时，小道童清风在征得李昭然同意后，抽空返回了一趟天师府，向清虚道长禀报近日进展。
当清虚道长听到他们不仅成功用黄符纸封存诗意，更是引动了灵犀符纸，甚至惊动了苏文正大儒，并最终被命名为“灵犀战帖”时，一向平静淡然的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震惊之色！
“竟…竟真的成了？！还引得文韬学院的苏文正亲自出手并命名？”清虚道长在符经阁内来回踱步，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仅凭你们几个最高不过八品的修为…竟能触及此等领域？！李昭然之诗才，陈淮安之巧思，郑大富之财力…还有清风你…唉，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沉吟片刻，神色变得无比郑重：“此事非同小可！‘灵犀战帖’若能量产，其影响将远超文道一脉，甚至可能改变天下修行格局！此事已非贫道所能决断，需立刻禀明师尊！”
清虚道长不敢怠慢，带着清风，立刻前往天师府深处，求见他的师尊，也是当今天师府的擎天巨擘之一——袁天罡。
在一间布满星图、弥漫着玄奥气息的静室中，清风再次将事情经过，向着那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仿佛与周围星空融为一体的老者禀报了一遍。
袁天罡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眼中古井无波。直到清风说到“灵犀战帖”之名已定，苏文正亦参与其中时，他那深邃如星海的眼中，才极快地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然而，这丝讶异并非是针对“战帖”本身，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印证，以及对其创造者修为之低的意外。
“以灵犀符纸为基，纳诗魂意境于方寸…唔，他们倒是找对了路子…”袁天罡的声音飘渺如从天外传来，“只是没想到…竟是几个小辈率先蹚了出来…看来，天命流转，确有异数…”
他挥了挥手，对清虚道：“此事吾已知晓。既是文韬学院苏文正已介入，便由他们文道内部先折腾吧。尔等可从旁协助，细观其变，尤其是那符纸与不同能量结合的细微反应，详实记录，报与吾知。下去吧。”
清虚和清风恭敬退下。静室中，袁天罡缓缓睁开眼，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屋宇，望向远方，低声自语：“‘惊鸿帖’…没想到，比推算的，早了整整一甲子出现…变数，已然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