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会意地低笑起来。
“逗你的。其实有正经事要拜托你。”
“嗯?你说。”
阮梅摸着发烫的脸颊,却忍不住抿嘴偷笑。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对这般暧昧的玩笑生不出半分恼意,反而像尝了蜜糖似的。
这大概就是爱情让人变傻的模样吧。单纯的姑娘还不知道,这不过是情场老手信手拈来的把戏。
同样的字句,调换顺序后便传递出截然不同的情绪。先表达思念再谈正事,与直奔主题后补上牵挂,看似内容一致,实则氛围迥异。
楚风简洁明了地向阮梅说明了需求,请她抽空去商业街物色高档礼品盒,特别强调要精工细作的外包装。阮梅爽快地应承下这件小事。
当晚楚风才推开家门,就发现茶几上躺着阮梅挑选的礼盒。指尖拂过烫金纹路时,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次日清晨,托尼带来了关键情报:猛犸哥,鼎爷住在半山白加道别墅区。泛黄的便签纸递到楚风掌心,他垂眼扫过地址,下颌微点。
黑色轿车载着装有族谱和野山参的鎏金礼盒驶向太平山,轮胎碾过盘山公路的落叶,惊飞了几只白颈鹎。
太平山顶的云雾常年缭绕在花岗岩护栏间。当港岛市民听见半山豪宅,视网膜上首先映出的定是这片依山而建的白色宫殿群。
这里的每寸土地都浸着百年商政风云,楼价牌上的数字后跟着令人眩晕的零。但对真正的主人而言,这些混凝土城堡的价值从来不在交易市场——白加道永不褪色的资本,是它扼住维港咽喉的地理权杖。
依山面海的绝佳位置让住户既能俯瞰中环的霓虹,又能远离市井喧嚣。当年港督府的马车铃声,如今化作了布政司大楼的传真机嗡鸣。
港岛财富与权势的交汇中心正坐落于此。
太平山作为港岛之巅,拥有都市中罕见的茂密绿荫,空气清新怡人,环境幽静安宁。极佳的私密性与严密的安保措施,使其成为众多富豪心驰神往的居所。
悠久的居住历史与人文底蕴,同样吸引着富豪政要在此扎根。
港岛素来注重风水之道。
依山傍水之地,便是最上乘的风水格局。
为保障业主的居住品质,房地产商曾长期禁止明星艺人入住半山别墅区。
能在此置业者,皆非等闲之辈。
飞机驾车载着楚风抵达太平山脚,刚转入白加道不久,便遇上了别墅区的物业安保。
即便是虎头奔驰,只要车牌未登记在业主名录中,照样被拦下盘查。
此刻不得不叹服那些媒体记者的本事。
他们的消息灵通程度,有时远超专业情报人员。
楚风出示名片并登记信息后,才获准入内。
车辆沿山路行驶约十分钟,按托尼提供的门牌号停靠后,楚风吩咐飞机原地等候,独自提着礼盒走向别墅。
「明白。」
飞机将车钥匙插回锁孔,目送雇主离去。
......
楚风站在铸铁大门前向内张望,庭院空寂无人,唯闻零星鸟鸣。
叮——咚!
门铃响过,他退后两步静静等候,目光扫过别墅外景。
这栋建筑规模普通,远不及他在宝石山的豪华宅邸,设计风格也略显平淡。
恍若后世郊区的标准化独栋别墅。
能在太平山上拥有这样一栋别墅,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是独一无二的。
门铃响起不久,别墅内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佣人。
您好,我来拜访鼎爷。这是我的名片,麻烦通报一声。
楚风将名片从铁栅栏间递出。佣人仔细打量他一番,又看了看名片,点头转身进屋。
片刻后,佣人回来开门:先生请随我来。
有劳了。
楚风换手提礼盒,待大门关闭后跟随而入。
客厅沙发上,楚风的目标正专注研究地图。周六上午的暖阳里,穿针织衫的鼎爷翘着腿,放大镜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先生,客人到了。系着围裙的佣人提醒道。
鼎爷好!
楚风下意识地欠身行礼。
发际线略高的鼎爷收起放大镜和地图,起身笑着伸出手:东星的猛犸,久仰大名。
楚风急忙放下礼盒,双手相握:鼎爷过奖,只是些虚名。在您面前我不过是个晚辈。
鼎爷示意米色沙发,转头吩咐:张妈,上茶。
张妈领命走向厨房。楚风余光瞥见厨房另有人影忙碌,礼貌地收回视线。
东星的堂主,道上响当当的人物,鼎爷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楚风,周末大清早带着礼物来警务处长家里...
“猛犸,你野心不小啊!”
楚风笑着摆手。
“鼎爷,您多心了。”
他恭敬地捧起那个精美的礼盒,递向鼎爷:“我的来意都在这里了,里面是一支人参和一本册子。您看过就明白了。”
“人参?”
鼎爷没有立刻接过,任凭楚风捧着,玩味道:“送人参啊,年头不短吧?”
暗示年份越高,所求之事越大。
“三百年。”
听到这个数字,鼎爷脸上从容的神色顿时凝固。
三百年人参?那可是从明朝活到现在的参王!
看着楚风认真的表情,鼎爷一时竟分不 ** 假。港岛应该没人敢拿假人参来警务处长家行骗吧?
压下惊疑,鼎爷接过礼盒拆开。黄绸内衬里,左侧静静躺着绑着红绳的人参,右侧是蓝色封皮的册子。
虽不懂参,但这品相和药香已让他信了大半。寻常人参哪有这般模样?就算年份有水分,至少也是百年珍品。
瞥见册子上“楚氏族谱”四字,鼎爷眉头一皱:“猛犸,人参我懂,族谱是什么意思?”
他半开玩笑地问道:东星堂主亲自上门,该不会是想跟我这个警务处长认亲吧?
鼎爷,您说对了。楚风略显局促地摸了摸脑袋,今天确实是来认亲的。
鼎爷的表情瞬间凝固。往日精明的头脑此刻却理不清头绪。
想起楚风说的族谱一事,他神色凝重地翻开泛黄的书页。短短数秒,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那是他已故母亲的名讳。
顺着族谱往上,赫然写着外公外婆的姓名。这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被唤醒。
自母亲离世后,这两个名字已多年无人提及。若非母亲临终嘱托要他寻根祭祖,恐怕连他自己都已淡忘。
这些年公务之余,鼎爷也曾派人寻访楚氏族人,却始终未有音讯。
谁能想到,此刻竟以这种方式重逢。
再望向楚风时,鼎爷眼中已多了几分温情。单凭这份记载详实的族谱,他已信了大半。
即便这真是对方精心设计的骗局,能够如此准确地挖出这段被时光掩埋的家史,这般手笔也足以让他另眼相看。
到了他这个位置,能有个这般玲珑的后辈主动亲近,只要所求不过分,认下这门亲又何妨?
这样的人,只要不自己找死,早晚会飞黄腾达。
到时候,说不定是谁沾谁的光。
照这族谱上的关系,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表叔。猛犸,真想认这门亲?认了可就得低我一头,往后我说什么你都得听着。
鼎爷合上族谱,笑眯眯地问道。
表叔,您可能觉得我是冲着警务处长的位置来的。但说真的,就算没这层关系,我在港岛的成就也是有目共睹的。
楚风故作正经,话语里透着年轻人特有的锋芒。只是这还没正式认亲就先喊上表叔的厚脸皮,让他那股自信劲儿减了几分,倒添了些滑稽。
鼎爷听完开怀大笑,把族谱放回礼盒:好,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有事求我,我可不会轻易答应。
那是自然,侄儿肯定不会让表叔白帮忙的。
楚风这话直接把鼎爷的玩笑话曲解了——原本是说他有本事就别来求人,现在倒成了没好处不办事的意思。一来一往,尽显中文的玄妙。
鼎爷不怒反笑,越发觉得有趣。很久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了。其他晚辈见了他都是战战兢兢,哪敢这样歪解他的意思,更别说坦然相对了。
淑芳,过来一下。鼎爷朝厨房喊了声。
怎么了?系着围裙、戴着塑料手套的中年妇女应声而出。
这是你表婶,和你姑奶奶一个姓,名字你应该知道。
鼎爷向楚风示意后,转头对中年妇人说: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楚风,我娘家的表侄,今天头一回来家里。
人挺不错,说话有意思又有礼貌,还带了支三百年老山参当见面礼。
表婶您好!
楚风起身颔首,笑着问好。
楚淑芬闻言露出惊喜神色。
真是你常念叨的楚家孩子?太好了!
她下意识要上前握手,刚迈步却发现戴着橡胶手套,只得笑道:瞧我这记性。阿风你先坐,让你表叔陪着,我去厨房把粉蒸肉蒸上就来。
到这儿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千万别拘束。
楚风立即应道:表婶您忙,我这人最随和了。
这位围着围裙的表婶虽不施粉黛,眉宇间却透着雍容气度。眼角的笑纹里盛满慈爱,那些褐色小雀斑更添几分亲和力。
待楚淑芬频频回望地进了厨房,鼎爷招呼楚风落座:你表婶拿手的粉蒸肉,我每月都馋这口。今天赶巧让你碰上了。
那我可真有口福,光听描述就馋了。楚风搓着手笑道。
整个下午,楚风都待在别墅里。午饭后,一老一少在庭院里边晒太阳边品茶。借着亲戚这层关系,鼎爷跟楚风说了不少体己话。
临别时,夫妇俩直送到大门口。
表婶攥着楚风的手再三叮嘱常来,得知他未婚,又从丈夫那儿听说他能干,便热心地要给他张罗对象。
直到鼎爷清了清嗓子,她才止住话头。
楚风心知肚明,长辈们都是这般,到了岁数就操心婚事,成了家又惦记孙辈,世代如此罢了。
临行之际,鼎爷脸色陡然严肃:阿风,既然认了我这个表叔,今后做事就该收着点。前几日那档子事,莫要再犯。
暗指洪兴与东星的江湖 ** 。
楚风心下了然,郑重点头应允,让长辈宽心。
目送轿车驶离,直至消失在街角,鼎爷若有所思地眯起眼,转身拨通了总警司雷蒙的电话。
既是认下的亲侄,该照拂的终究要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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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当听闻楚风竟是鼎爷表侄时,雷蒙惊得半晌回不过神。
追随鼎爷廿余载,从未知晓处长竟有这般亲戚。
更荒唐的是,这侄子前日才被下令收押总部羁留室,与东星众人共度寒夜。
此刻上司却来电暗示关照......
雷蒙实在参不透其中玄机。
但既得钧令,只得遵行。往后涉及这位东星猛犸的事宜,必定先请示后行事。
楚风对这番通话浑然不知。
此次拜会纯为认亲,他深谙人情世故,初次见面便不作非分之想,全程只以寻亲晚辈的姿态应对。
即使明白了鼎爷交代雷蒙的事,楚风此刻也不打算从中谋取太多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