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叔叔。”
陆锦澄是在愣了一下,小兔子一般掀帘跑了出去。
先是,外面传来陆锦澄抱住陆凛骁,哭诉着说他如何想他,以及以为他不会回来的难过。
陆凛骁暖心安慰他,“这是我的家,我怎会不回来?”
很快,外面传来男人抱起陆锦澄,两个人在雪地里转圈圈的欢笑声。
江橘瑶也想出去,可不知为何,突然听到男人的声音,她竟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腿似灌了铅一般,心里也忐忑起来。
“还是出去客套两句吧,毕竟半年没见了。”
说着,微垂头,纤细手指整理鬓发,突然看到桌上只有两碗饺子。
“还是下饺子吧,他那么小心眼,回来看见,还以为不欢迎他。”
在她手忙脚乱,七上八下忙活的时候,陆锦澄拉住男人进了屋。
“嫂子。”
男人看着她,和她打招呼。
江橘瑶微转眸,“回来了,坐吧,饺子马上出来。”
她围着灶台,觉得只有待在这方寸之地,才不局促。
男人没坐,让陆锦澄坐下之后,来到她身边,看着她有些不太听使唤的手,拿过她手里的碗。
尽管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但他手不凉。
只是有些粗粝,那是用枪留下的薄茧。
江橘瑶见了之后,立即后退。
陆锦澄见了,“妈妈,你紧张什么,这是凛叔叔,你不认识了?”
人最尴尬,不过此刻。
心里那点儿难堪,都被最亲近的人抖落出来。
江橘瑶脸颊浮现绯红,“我没有紧张。”
陆锦澄,“你就是嘴犟,我记得以前凛叔叔生病在我们家,我们俩抬着他,你不小心踩掉了他的裤子,还看他屁股。
我问你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你就嘴硬,说没看。”
江橘瑶哭笑不得,在陆锦澄身边坐下,“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陆锦澄,“你不是不记得,是不好意思记得。”
陆凛骁端了饺子坐下,“那个时候,确实穷哈!”
抬个人,还能将裤子踩烂。
吃饭时,陆锦澄问了陆凛骁战场上的事,陆凛骁事无巨细,一一回答。
江橘瑶竖起耳朵静静听着,没吱声。
后来终于说到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话题。
陆凛骁掀眸看了一眼江橘瑶。
江橘瑶埋头吃饭,没看到。
男人轻咳,桌下的鞋尖碰了她一下。
她微愣,随后猛地往回缩。
但男人又借着调整坐姿,拉裤腿的空档儿,脚往她那边伸了伸。
只是鞋尖碰到江橘瑶的鞋尖,她没再动。
“战争早在半个月前,就结束了,难的是后期谈判。
不过我们强调原则,绝不退让,敌人只好低头。”
顿了一顿,他抬眸看江橘瑶,“我是刚回来,檀城陆宅都没去,直接过来。”
说着,他伸手揉了一下陆锦澄的头。
刚才在外面没看清,陆锦澄拉住他的手,“凛叔叔,你受伤了!”
江橘瑶听了,立即放下筷子,抬眸看。
陆锦澄,“妈妈,你快去拿医药箱,给叔叔包扎。”
江橘瑶放下筷子,起身打算去堂屋拿,陆凛骁见了,一把拉住她皓腕,“嫂子,不用。”
他很用力,好似害怕她走了不会回来。
甚至抓疼了她。
江橘瑶站在那儿。
陆锦澄发现气氛不对,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先看看江橘瑶,又看看陆凛骁,“我去找毛豆豆芽玩。”
可是走到门口,又害怕江橘瑶嘴硬和陆凛骁吵。
毕竟他们已经半年,没见面了。
还有就是村里人都说她妈妈要嫁给根生叔了,这些事,想必凛叔叔已经知道了,否则,刚才好好的,他不会突然冷硬。
哪有人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变了态度?
想必是过来的这一路,心里就压着一团火、憋着一股气了。
走到门口,陆锦澄突然转身,“凛叔叔,其实我妈妈也很想你,她就是不说。”
说完,陆锦澄朝外面跑去。
“你慢点儿!”
江橘瑶见陆锦澄走了,挣脱开陆凛骁来到门口,掀开棉帘,确认他跑去了爱晶家,才放下棉帘。
气氛有些尴尬,江橘瑶尝试缓和,“你一个人来的?”
她看到门口没车。
“孟明他们把我送来,还有事,我让他们先回去了,明早再过来接我。
明天下午我会再过来,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那这折腾什么。
明天再回来不好了?
江橘瑶没吱声,开始收拾。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是真的吗?”男人突然开口。
江橘瑶手微顿。
什么真的?
是刚才陆锦澄说的她想他,还是她要嫁给陆根生?
陆凛骁见她没吱声,那就是默认了她也想他。
这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枯竭干涸的心也得到片刻滋养,可是想到江橘瑶和陆根生紧紧抱着,双双从山坡上滚下来。
他不由得气血翻涌。
一瞬间,那个沉稳睿智,在战壕里构思出其不意作战计划的统帅又见了鬼。
只剩下一个拈酸吃醋的愣头青。
“嫂子,你不能糊涂啊!”
又来了,又来了,江橘瑶噗嗤笑了。
这个小心眼,这个醋坛子,真磨人。
陆凛骁见她笑,心内更加忐忑。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陆根生是建国大哥的堂弟,那就是我堂哥,按辈分,他也得喊你一声‘嫂子’。
你们要是在一起,村里人会怎么说?
先不说你不怕唾沫星子,也不怕人家戳你脊梁骨,关键是,我和锦澄往后在村里怎么抬头做人?”
江橘瑶逗他,“你是大领导,能来村里几回?”
陆凛骁急了,想拉她。
江橘瑶想着,他可能觉得,她和陆根生已经有了点儿什么,伸过来的手刚碰到她,又麻利的收了回去。
“陆根生是不错,我承认,但你们俩不合适。
他性子太软,从他不喜欢巧枝嫂子,又娶了人家,还心猿意马就看的出来。
不喜欢就不该娶,娶了那就是认准,认准就得一辈子。
哪能中途说变就变。这人心,还没有时间有分量?!”
江橘瑶脸上的笑,渐渐收敛,心头浮现莫名感动。
男人越说越来劲儿,“建国大哥走的早,我这个当弟弟的,本来该多照顾你和锦澄。
我也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一仗,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都想把你和锦澄拴到我裤腰上。
可是战场上子弹无言,把你们带到那儿,才是不负责任。
把你们留在家里,谁知道你又……”
说着,他欲言又止。
那委屈的语气,好似江橘瑶是他女人,他出外打仗,她在家偷汉子。
江橘瑶停下手里的活儿,想要解释。
“凛骁,不是的……”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又打断,“不是什么,你们是不是都要结婚了?
你真的要嫁给他?他可是你名义上的‘小叔子’,这层情分、这层规矩,不能乱。”
说着,他突然阔步走到刚才拎进来的一堆东西旁,弯身从里面拿出一张相框。
相框上是一张旧照片,是原主和陆建国结婚时拍的,背后还写着“厮守一生。”
“你要是真的嫁给他,你就不怕我哥在天之灵不安生?”
江橘瑶垂眸看了一眼照片上的陆建国,眉清目秀,人很实在。
陆凛骁见她不吭声,“你不怕,我都怕。
我都怕他觉得我没起到监督的责任,来找我!”
这是他觉得自己说不通,搬出陆建国的灵魂吓唬她。
江橘瑶就要开口。
啪的一声,棉帘又被掀开。
郑爱晶抓着一把瓜子走进来,“橘瑶,锦澄在我那屋玩,说今晚和我们睡,不用等他了。”
说完,她转眸,“凛骁回来了,刚才锦澄说,我还不信呢,这会儿见到真人了。”
江橘瑶笑笑不说话。
其实郑爱晶进来,就没看她,只顾着看陆凛骁了。
“凛骁,橘瑶进步了,那天赵青雅过来显摆,橘瑶一句话就让她铩羽而归。”
陆凛骁,“什么话?”
郑爱晶听了,将瓜子装进兜里,双手叉腰,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非要什么东西都和我争和我抢!你喜欢陆凛骁是吗,那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我也喜欢他,这个男人我要定了,看你能从我身边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