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骁,你给我出来,你把橘瑶弄哪儿了?”
伴随着陆根生在外面的叫嚣,江姨打开门,看到陆家一众人站在外面。
她听陆凛骁说过祠堂那天晚上,陆家一众人为难他们。
江橘瑶挺身而出,保护他。
江姨眯眼瞅着,今天这阵仗,比那天还足。
她客气的让大家进来。
却没有人愿意进。
“陆凛骁把我们嫂子拐走,这是一个村的人都看见的事,我们大嫂呢,她在哪儿,让她出来。”
“不能仗着你们是首长就欺负人,我们虽然是地道老农民,但真要闹到军区,我们也是不怕的。”
“陆凛骁呢,让他滚出来!”
……
陆家人嘴里,已经完全不认江橘瑶改嫁陆凛骁的事了。
她就是陆建国的妻,是他们的大嫂。
这也怪不了陆家人。
当初陆凛骁让部下开着吉普车风风光光将江橘瑶接走,说的很快结婚。
陆有福出面,说愿意将江橘瑶当做陆家闺女嫁出去。
陆家也是知礼的,嫁闺女当然有嫁闺女的排场。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不仅听不到他们提结婚的事了,江橘瑶还不见了。
“陆凛骁呢,让他滚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陆根生打头阵,站在门口叫嚣。
江姨无力招架,只好让顾少桓过来。
顾少桓一身警服,知道陆家人可能来闹,提前带了几个警员过来。
其他人一看顾少桓,纷纷后退了两步。
只有陆根生还站在那儿,有种的很,“顾警官,你这一身警服是人民给你穿的,你不能因为和陆凛骁亲近,就在这儿拉偏架!”
顾少桓看着他,没吱声。
看了一眼旁边的郑爱晶。
郑爱晶微点头,随后对着陆根生他们说了软话,让他们进去,江姨为他们拿了点心,沏了热茶,算是暂时稳住。
郑爱晶见了,拉住顾少桓出来,“少桓,怎么回事?”
顾少桓手攥紧,“嫂子她……死了!”
郑爱晶震惊,当下眼泪不受控制掉落下来,但她还是好奇她的好朋友怎么没的。
当初,江橘瑶可是在众人艳羡声中坐上了陆凛骁的吉普车。
这福还没有享成,人就上了西天,这让她怎么接受。
顾少桓简单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凛骁当时就跳进海里,找她,直到最后筋疲力尽,将所有人救上来,见没有嫂子,他还是不愿上来。
是警卫员和救生员一起,将他抬上潜艇。”
陆凛骁对江橘瑶的心,郑爱晶比谁都清楚。
“嫂子,你说怎么办?”
他虽然是警察,但这种时候,商量着来,比武力解决强。
“现在,主要是陆根生想要个说法,让他见见凛骁,出出气算了。”
江橘瑶死的消息是郑爱晶给大家说的。
除了陆根生发自内心的悲伤之外,其他人大多是震惊。
震惊她不听话,震惊她非要改嫁。
陆雷生还嘲笑道:“八成是那天在祠堂当着祖宗的面说的话太毒,遭了报应。
她要是听我们的,安安生生嫁给根生哥,啥事没有。”
张秀娥也冷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以前在我跟前,那小嘴巴巴的,还说老了不孝顺我。
结果我倒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熬走了他俩。”
说完,她差点儿笑出来,可又想场合不对,便掩唇止了笑。
陆根生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是在听到越来越多关于江橘瑶不堪的话从诸位嘴里说出来,他嘭的捶了一下桌子,站起身。
“陆凛骁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江姨一看他阵仗,下意识往前走。
顾少桓见了,拉住她,“这边。”
江姨想要阻拦,顾少桓给郑爱晶使了个眼色,郑爱晶拉住她,“姨,这一刻,总要来。”
陆凛骁跟着顾少桓到了二楼,开门之前,顾少桓“装腔作势”的说了几句吓唬话。
“陆根生,我知道你很悲伤,凛骁的悲伤一点儿不亚于你。
你进去……点到为止,知道吗?”
顾少桓的警告或者说点拨,陆根生一句都没有听到耳里。
他抬腿嘭的踹开门,在顾少桓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进到屋又反锁了门。
顾少桓剑眉冷蹙,下意识要敲门,开始想到什么,放到门上的手微微攥在一起,慢慢拿开。
屋子里很暗。
比巧枝离开时,江橘瑶去看他那日还暗。
男人佝偻着蜷缩在床上,好似个小可怜蛋儿。
他面朝这边,眼窝深陷成青黑色,眼眶很红,宣泄着残存的情绪。
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眼前的枕头,枕头上面有个橘字,一看就是江橘瑶的。
门开那么大动静,他毫无知觉一般,只是将自己缩的更紧,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床板里。
整个人的状态,像只被抽干的困兽。
陆根生无半分怜悯,他满脑子都是悔恨,当初不该让这个不靠谱的男人带江橘瑶走,当初庙会他不该玄乎其玄的认为陆凛骁才是江橘瑶的命中注定。
他怒不可遏,扬手走到陆凛骁身边,砰砰砰,手脚并用朝他狠狠砸去。
男人好似个纸片人一般,完全没有之前虎啸龙吟、渊渟岳峙的架势。
他一动不动,随便他拿捏搓圆,就算是将他打死,他也不会还手。
反倒是,他将他打死了,他就可以解脱了。
陆根生刚丧妻,知道这种感觉。
“你躺那儿干什么?装死啊,起来,跟我打!”
陆凛骁倒在地上,只是抱紧了枕头,将头埋进去,一句话没说。
挥起的拳头渐渐变得无力,他一把揪住陆凛骁的衣襟,“你个混蛋,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好她?
为什么带她去海边?你们不是说好要结婚吗?这才多久,她就死了!
陆凛骁,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
楼上陆根生暴怒的声音传来。
楼下的人,都不安定了。
江姨哭出来,她害怕这个贸然进来的男人将陆凛骁打死了。
他还发着高烧呢,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没人性?
陆雷生他们是震惊。
陆根生一向斯文,这次真生气了,骂人的话都出来。
就在他们好奇陆根生是将陆凛骁从窗户扔出来还是在屋里就将他活活打死。
踏踏,陆根生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下来。
陆雷生笑僵在脸上。
陆雨生和陆根顺都觉得不解恨,他们走上前,“哥,这就完了?”
江姨见了,赶紧拉住陆根顺,“行了行了,打两下就行了。”
陆根顺最讨厌其他女人碰自己,而且还是陆家人,当下抬手。
江姨儿时悲惨经历浮现眼前,她吓得当下躲到郑爱晶身后,“别打我,别打我。”
郑爱晶见了,反应过来。
江橘瑶之前跟她提过江姨,说她有时候小孩子似的,很可爱,也立即护着她。
陆根顺抽回手。
“我们走。”
陆根生带着众人离开。
可是走到门口,陆雷生和张秀娥装孬,一人将台阶上的花盆踹翻,另一人将水缸里的锦鲤捞出来扔到地上。
郑爱晶有些看不过,“气出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土匪吗?”
陆雷生笑,“有些话,根顺哥不敢说,我说。
嫂子心里有陆凛骁,今天他挨了打,心疼坏了吧?”
郑爱晶轻嗤,“那你偷偷看我,陆根顺知道吗?”
空气一凝。
郑爱晶看着陆雷生走近一步,“你以为我郑爱晶是苍蝇,看谁都叮?
我是喜欢凛骁,那是他正派有本事,不像你,只会窝里横!
今天要不是大家过来,你一个人敢过来吗?”
陆雷生以前是喜欢郑爱晶,因为她长得可爱。
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眼瞎了。
这个疯女人。
他扬手。
陆根顺和陆根生几乎异口同声,“雷生。”
陆根顺是护老婆。
陆根生是不想陆雷生闹。
他转眸看了一眼陆家门楣,“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找凛骁麻烦。
大嫂……”说着,他哽咽了一下,“大哥,生前都爱他,他是我们兄弟。
往后谁和他过不去,就是和我过不去。”
郑爱晶藏在陆根顺身后,听后搭话,“根生哥,凛骁是你们兄弟,也是北军区首长。
人家让咱们撒气罢了,要是动真格,今天门儿……我们都进不去。”
……
半年后。
某游轮行政套房内。
男人慵懒散漫坐在藤椅上,膝头摊着份报纸,海风卷的纸页轻颤。
左手漫不经心的按着边角,右手搭在椅扶上,指尖夹着半根未燃尽的烟。
袅袅青烟中,男人神情淡得像海面上的雾。
嘭。
门被暴力撞开,又哐当关上。
一阵急促的小牛皮高跟鞋声打破了宁静。
他未抬眼,隐约感到一个女孩儿避难藏了进来。
紧接着外面,“这边,别让她跑了。”
少顷,外面杂乱声音消失。
女孩儿悄悄打开门,确定外面没有人追赶,很恭敬的朝他行了一礼离开。
门被关上的瞬间,他听到外面一位老妇人的声音。
那声音板正阴森的好似旧时代宫里传授规矩的嬷嬷。
“小姐,追赶你的那几个混混已经被老身教训,快喘匀了这口气。
这大家闺秀啊,款步慢行才显端庄!
你刚才那毛糙样子,要是让蒋先生和蒋太太看见了,指定说你失了教养!”
女孩儿撅了噘嘴,“嬷嬷,我知道了。”
套房内。
陆凛骁听到女孩儿的声音,手指微顿。
随后霍然起身,不慎撞翻了旁边的茶几,茶几上花瓶散落一地,恰如他此刻纷乱难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