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蘑菇屋的木窗时,周诗雨正蹲在灶台前剥橘子。湘西的蜜橘皮薄得像层纸,她指尖刚掐开个小口,橘子汁就溅在腕间的银镯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粥粥,你小心点。”王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橘子,指尖自然地蹭过她的指腹。那里还沾着点黏糊糊的糖渍,是刚才剥桂花糕油纸时蹭到的。
周诗雨把糕点盘往他面前推了推,最上面那块的桂花碎摆得格外整齐。“尝尝?我妈新做的桂花糕,说比上次的少放了半勺糖。”她话音刚落,指尖就不小心蹭到他干裂的嘴角,像触到块温热的玉。
王奕低头咬下一口,桂花糖渍的蜜香在舌尖炸开,却盖不住她指缝里那点熟悉的茉莉味。是去年冬天,她总咳嗽,她跑遍三条街才找到的儿童无刺激洗手液,说是“免得你揉眼睛时辣得慌”。此刻那味道混着桂花甜,在他喉咙口漫成一片柔软的潮。
“甜度刚刚好。”她小嘴微张却又把到了嘴边的“像你”两个字咽了回去。周诗雨没听见,但她看见她睫毛颤了颤,像被风掀起的蝶翅,停在她心口最软的地方。
院子里突然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响,王爸爸举着个印着“吉祥如意”的红布包进来,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囡囡,你妈给你们备的‘百宝箱’,快拆开看看。”
王奕蹲在地上拆包时,周诗雨凑过去看,突然“呀”了一声-当归、黄芪、铁棍山药码得比演唱会后台的灯牌还整齐,连枸杞都分了“宁夏特级”和“日常泡水”两小袋。跟拍的摄像机扫过这一幕,弹幕瞬间刷成了瀑布:
【这哪里是什么恋爱综艺节目啊?这简直就是一部《在逃小神医实录》!这个节目完全脱离了传统恋综的模式,没有那些浪漫的约会场景,也没有嘉宾们之间的甜蜜互动,反倒是充满了各种惊险刺激的情节和意想不到的转折。】
【王奕你老实说,是不是偷偷考了营养师证?】
【前面的+1!你看那山药,表皮带着紫斑,一看就是垆土地的,懂行啊!】
王奕没理会镜头,手指在药材堆里翻了翻,从夹层摸出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前世老中医的笔迹,墨迹已经发灰:“胃寒者,山药需选垆土地,断面有紫斑为佳。”字迹旁添了行小楷,是他的字,笔锋带着点刻意的温柔:“她怕苦,炖好后加半勺槐花蜜。”
周诗雨的视线落在她翻找的手上,突然发现她袖口滑下来一截红绳,末端拴着个小小的桃木符。那是《创造营101》淘汰夜,她哭得直打嗝,她从自己手腕解下来塞给她的,说“戴着能睡个好觉”。“愣着干嘛?”王奕突然抬头,把一小袋山药塞进她手里,“去洗洗,等下给你熬粥。”他说着往厨房走,路过灶台时,顺手把她刚剥好的橘子揣进兜里,“等下熬粥时闻着酸气,免得你嘴馋。”
砂锅架在灶上时,黄磊端着个搪瓷碗凑过来,看王奕拿长勺慢悠悠地撇浮沫。“小奕的厨艺果然如传闻,你这粥熬得比我头发都细致。”他指着砂锅里的鸡胸肉,“连筋膜都挑干净了?”
“她胃浅,吃不得一点渣。”王奕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锅里咕嘟的声响。他把最嫩的那块鸡胸肉舀进备用碗,又从调料盒里捻了点槐花蜜,她昨天特意让妈妈从家里带来的,“上次给她喝黄芪水,苦得脸都皱成包子了。”
黄磊在一旁看得直乐,转头冲镜头挤眼睛:“你们看啊,这哪是搭档?这分明是当祖宗供着。”弹幕立刻接茬:
【@周诗雨 快醒醒!这人把你当易碎品护着呢!】
【前面的+!你看她盛粥的碗,都是最浅的那个,怕她端着沉!】
午饭摆上桌时,周诗雨的专属小碗里,山药鸡肉粥冒着热气,旁边摆着碟清炒马齿苋,连油星子都少得可怜。周妈妈往她碗里夹了块笋干,突然开口:“昨天看你作词本,那句‘药方比糖甜’,谁教你写的?”
周诗雨正舀粥的手猛地一顿,滚烫的粥差点洒出来。她慌忙低头去擦,耳根却红得能滴出血,像被灶火烤过的樱桃。院子里的豆角还在竹筐里堆着,是早上她和妈妈一起择的,此刻那些没掐断的豆角丝垂下来,像极了她此刻乱成麻的心跳。
“不说也行。”周妈妈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往她碗里又添了勺粥,“今晚把这碗喝完,剩一口,我就当你默认了。”
王奕在对面喝粥的动作顿了顿,粥勺碰到碗沿发出轻响。他看见周诗雨的耳尖在阳光下泛着红,像去年冬天她咳嗽时,他给她买的草莓糖葫芦,裹着层薄薄的糖霜。
下午去后山挖笋时,王奕跟在王爸爸身后,手里的锄头抡得有气无力。竹林里的风带着点凉,吹得竹叶沙沙响,像谁在耳边絮絮叨叨。
“还在等什么?”王爸爸突然一锄头挖断根冬笋,泥土溅起来,落在王奕的裤脚上,“等人把你媳妇抢走了,你再天天给她熬粥去?”
王奕盯着泥土里半截笋尖,下一秒,前世的画面毫无预兆地砸进脑海。那时她已是游离世间的游魂,没有实体,没有温度,只能眼睁睁地飘在半空中,看着不远处的周诗雨。她缩在破旧的柴房角落,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只剩一片死寂,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爸,我懂了。”他攥紧锄头,指节泛白,掌心的茧子蹭过冰凉的金属杆,突然觉得踏实。至少这一世,她能把山药的紫斑认得分明,能把鸡肉的筋膜挑得干净,能让她安安稳稳地喝上一碗热粥。
傍晚的蘑菇屋飘着笋干炖鸡汤的香,周诗雨帮着黄磊摆碗筷,眼角的余光总往王奕那边瞟。看她正蹲在行李箱前翻找着什么,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像幅没干透的画。
夜深时,院子里的灯一盏盏灭了。王奕猫着腰溜到周诗雨的房间门口,把个绣着“雨”字的小布袋塞进她行李箱侧兜。布袋里是一小包一小包标好日期的药膳,从当归黄芪到山药茯苓,每包上都贴着便利贴:“第1天:山药粥,记得加槐花蜜”“第30天:当归乌鸡汤,撇三次浮沫才不腥”……最后一包的便利贴写着:“第100天,如果那时候你还愿意,换你给我熬一次,我教你怎么撇最干净的沫。”
她转身要走,衣角却被轻轻拽住。周诗雨光着脚站在走廊阴影里,月光在她脚边铺了层银霜,声音轻得像竹叶上的露水:“一一,其实我胃没那么差。”王奕的心跳突然撞得肋骨发疼。她看见她抬起头,眸子里盛着整片星空,比张家界的夜空还要亮:“但我可以……继续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