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青石板路反射着初升朝阳的碎金,空气里混合着泥土、花香和早餐摊子传来的食物香气,暂时掩盖了往日淡淡的机油和旧物的味道。
陆修刚打开“神之手工作室”的卷帘门,正拿着抹布擦拭工作台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悬赏令的阴云虽已散去,但那种被多方势力觊觎、如履薄冰的感觉并未完全消退。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浅灰色卫衣和深色工装裤,发型利落,比起之前的颓唐,眉宇间确实开阔明亮了不少,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胖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路过,嗓门洪亮:“小陆啊,今天气色不错!看来是没事了?昨天那阵仗,吓死个人哟……”
话音未落,老街入口处传来一阵极不寻常的低沉引擎轰鸣声,并非超跑的暴躁,而是一种沉稳、内敛,却带着不容置疑权威感的声响。这声音与老街的市井氛围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了所有早起忙碌人们的目光。
一辆线条硬朗、涂装庄重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停在了工作室门前的空地上。那特殊的白色车牌,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砸在了每一个识货或不懂却也能感受到其分量的人心上。
“哎哟喂,这啥车?牌子咋是白的?”
“嘘——小声点!那是……那是国家单位的车!”
“找小陆的?”
窃窃私语声瞬间取代了清晨的喧闹,空气仿佛凝固了。刚出摊的早点贩子忘了吆喝,遛狗的大爷顿住了脚步,连窗台上打盹的野猫都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车门打开,一只踩着裸色细跟尖头高跟鞋的脚率先探出,轻轻踩在湿润的石板上。紧接着,一道高挑曼妙的身影弯身而出,站定在了老街的晨光里。
来人是柳薇。
但她今日的装束,与之前在车库、安全屋里的白大褂或是职业套装都不同。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尽完美的白色丝质衬衫,纽扣系到领口,透着一丝禁欲般的严谨,下身是一条深咖色的高腰铅笔裙,紧紧包裹着挺翘的臀部和修长笔直的双腿,勾勒出绝佳的腰臀曲线。
她今天没戴眼镜,一张脸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光线下,肌肤冷白,五官精致得如手办娃娃,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便是一种近乎不真实的绝美。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光滑整洁的发髻,露出纤长优美的天鹅颈。
她只是站在那里,周遭的一切仿佛自动虚化。那种美超越了单纯的容貌,更融合了智慧、冷冽和一种手握重权所带来的强大气场。
“俺的娘诶……”旁边修自行车的老刘头张大了嘴,手里的扳手“哐当”掉在地上,“这女娃……是仙女吗?咋能这么好看?”
旁边卖豆浆的妇人下意识地接话:“比电视里那些明星还俊……哎,你看对面花店的小沈,咱老街一枝花了吧?可跟这位一比……”她咂咂嘴,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谁都明白。
人群里一阵嗡嗡的低语,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粘在那道耀眼的身影上。
柳薇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这些目光她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如影随形。她厌恶这种因为皮相而被过度关注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珍稀动物,而不是一个靠头脑和专业能力立身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大学毕业后,她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研究所的工作——那里更纯粹,大家关注的是数据和成果,而不是她的脸和身材。实验室和机房才是让她感到自在的领地。若非必要,她绝不会主动置身于这样的目光焦点下。
她今天甚至特意穿着的强力束胸,勒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将原本过于傲人的上围竭力压制到一个相对“低调”的程度。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此行的目的上,步态从容地走向工作室。
巷口,刚从网吧通宵出来的黄毛三人组,本来还睡眼惺忪,看到那辆车和那个车牌时就已经一个激灵缩起了脖子。待看到柳薇下车,黄毛手里的烟“啪嗒”掉在了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我操……”矮墩子结结巴巴,舌头打结,“这……这娘们……比电视上那些明星还……还吓人……”
“闭嘴!”瘦竹竿猛地捅了他一下,脸色发白,声音都在抖,“你他妈想死啊!看看那车牌!看看那架势!这他妈是你能瞎评论的人?赶紧走!赶紧走!”
三人像是见了猫的老鼠,贴着墙根,连滚带爬地溜了,生怕多看一眼都会惹祸上身。他们混迹市井,最懂得察言观色,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连碰都不能碰,这种直觉是保命的根本。显然,柳薇和他们之前见过的苏明月那种带着妖异诱惑力的危险不同,这是一种纯粹的、体制性的、碾压一切的权威,让他们连一丝一毫的邪念都不敢有。
对面花店里,沈清秋正拿着水壶给门口的栀子花浇水。她也看到了那辆车,看到了那个耀眼得令人自惭形秽的女人走向陆修的工作室。她的手微微一颤,壶嘴的水淋湿了鞋面都未曾察觉。
沈清秋知道自己很美,她从小就知道。即便经历了生活的磋磨,那份底子里的柔美和风韵依旧惊人。她习惯了旁人或惊艳或贪婪的目光,也习惯了因此带来的麻烦。她曾以为苏明月那种成熟妖娆、掌控一切的气场已是女人压迫感的极致,让她只能怯懦地躲在花店的阴影里。
可眼前这个女人……不一样。她那么年轻,美貌甚至更胜一筹,那种美带着冰冷的锐度,毫无脂粉修饰的刻意感。更重要的是,她身后所代表的那个庞大、森严的体系,透过那辆白色的车,无声地宣告着她的地位和力量。那是一种沈清秋永远无法企及,甚至连想象都觉窒息的高度。
一种更深沉的自卑和无力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沈清秋的心。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围裙,默默地退后一步,将自己更深地藏匿在花架的阴影之后,仿佛唯有如此,才能避开那过于耀眼的、令人心慌的光芒。
连店里馥郁的花香,此刻闻起来都带上了一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