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将那张打印好的“老板有事，暂停营业”的A4纸贴到工作室玻璃门上。
晨光透过老巷屋檐的缝隙，落在白纸黑字上，映得那行字格外刺眼。他退后一步，目光扫过窗台和空荡的室内——这里曾是他逃离泥泞的起点，如今却要主动踏入更深的漩涡。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不适。颈间的古玉璜贴着皮肤，温润微凉，那股曾让他反胃的暗示能量已被彻底修改，但佩戴它仍像背负一个无声的谎言。他拉了拉衬衫领口，将玉璜掩在布料下，转身朝对街花店走去。
花店门敞着，栀子花的浓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沈清秋正弯腰修剪一盆绿萝的枯叶，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小臂。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即化为惯常的温软。
“要出门？”她放下剪刀，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勾勒出肩颈柔和的线条。
“嗯，接了个活儿，得出去一阵子。”陆修倚在门框上，尽量让语气轻松些。他注意到她开衫第二颗纽扣好像又换了一颗。
沈清秋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捻着绿萝叶片。“那边……麻烦吗？”她问得含蓄。
陆修正想含糊带过，巷口突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夏小棠拉着小宇的手拐进来，帆布包甩在肩侧，素麻襦裙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陆哥！”小宇挣脱她的手扑过来，校服袖子蹭到陆修裤腿，沾上一小道灰痕。
夏小棠跟在后头，气息微喘，脸颊泛着晨跑后的红晕。“沈姐姐早！我们去学校。”
她的视线很快落到陆修身上，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陆修哥，你又要出门吗？”她向前半步，视线落在他颈间，眉头无意识地蹙起，“这玉……”她声音顿了顿，带着探究的迟疑，“我总觉得纹样特别眼熟，好像……”
陆修颈间的肌肉瞬间绷紧。古玉的触感突然变得鲜明，像一小块冰贴着皮肤。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涌上来——为什么总是她？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盯着不该碰的东西？他强迫自己扯出个笑，声音却比预想中硬了几分：“说了是地摊货。你看什么都眼熟。”
夏小棠怔了怔，似乎被他的语气刺到，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沈清秋适时递过一束包好的栀子花：“给你，刚摘的。快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我先走了。”陆修转身的动作有些急，几乎是逃离般迈出花店。
身后传来夏小棠低声询问“他怎么了”。
苏明月所在的顶楼，电梯门无声滑开时，陆修走了出来。
站在中央实验台旁，苏明月一身酒红色丝绒长裙，裙摆开衩处露出窄窄一截黑丝袜边缘，正俯身观察全息投影中流转的能源结构图，这个姿势让她背部至臀部的曲线显得格外清晰。
陆修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片引人遐想的轮廓上，脑海中瞬间闪过清晨梦境碎片：浴室氤氲的水汽，光滑的脊背，水珠滚落的路径……喉间莫名一紧。
他立刻强行掐断这危险的联想，移开目光，却恰好对上苏明月忽然抬起的眼。
苏明月似乎早已察觉他的注视，唇角弯起一个微笑，直起身，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好看吗？”
声音里掺着毫不掩饰的调侃，目光从他脸上滑过，像羽毛轻搔，“看来古玉的效果不错。”
陆修心下凛然，迅速收敛心神，刻意让肩线松懈下来，试图将刚才的失态归因于被暗示后的“正常”反应：“只是有点累，走神了。”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苏明月转身走向咖啡机，裙摆曳过地面，留下细微的摩擦声。“喝点什么？”不等回答，她已经接了两杯黑咖啡，将其中一杯推给他。
杯沿沾着一点她的口红印。
陆修接过杯子，指尖避开那抹红。咖啡苦得发涩，他小口啜着，任由沉默蔓延。
苏明月倚着台面打量他，像欣赏一件即将完工的作品。
她忽然挥手划过半空，一道全息星图骤然亮起，无数光点代表着她遍布全球的产业节点。“这些是你接下来要驻足的地方。共享更宏伟的未来。”
陆修握紧咖啡杯，热度烫得掌心发麻。他垂下眼睑，掩住眸底冷光。“我只是个修东西的。”声音放轻，带点恰到好处的困惑，“这些……太远了。”
“远？”苏明月轻笑，指尖点向星图核心——一颗剧烈搏动的猩红光斑，“你已经见过，有些能量源早已超越当前科技的理解呢？它们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只缺一把合适的钥匙。”她的目光钉在他脸上，像试探水温般谨慎，“你不好奇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陆修感到颈间古玉微微发烫，仿佛残余的编码在响应她的试探。他强迫自己呼吸平稳，甚至让指尖显出些许颤抖——像个被宏大愿景震撼却又胆怯的普通人。
“好奇过。”他低声说，“但那些东西……听起来很危险。”
苏明月唇角弯起满意的笑。
她伸手，这次实实在在地拍了拍他手臂，触感冰凉而短暂。“风险总是与回报并存。更何况……”她凑近些，香水味裹着低语钻进他耳朵，“有你这样的人才在，危险也会变成机遇。”
她退开时，眼中闪过权衡的光。初步的驯化似乎起效了——他显得温顺、疲惫、易于引导，对超越性技术流露出懵懂的兴趣。这很好，但还不够。
她转身走向数据屏，背影恢复商业精英的利落，“有件小玩意儿要你看看。”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加密档案的缩略图，标题模糊难辨，唯有一个深蓝的“c”形印记清晰可见。
陆修放下咖啡杯，杯底磕碰台面发出轻响。他知道，这场戏的下一幕已经拉开帷幕。
返回临时住所时已是深夜。陆修扯下古玉璜扔在床头，冷硬的玉石在黑暗中泛着幽微的光。
他闭上眼，想起夏小棠蹙眉说“眼熟”的神情，想起苏明月指尖点向星图时的狂热。
古玉绝不止是暗示载体。它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影响他的情绪，放大那些不该有的烦躁。这认知让他后背发凉。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陆修瞄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