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看着眼前的柳薇。她耳根还残留着些许红晕，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刀锋般的冷静。作战服深蓝色的布料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解开束胸后，整个人的姿态确实松弛了些，少了几分刻意营造的紧绷，多了些内敛的沉稳。
“钥匙？”陆修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对，‘钥匙’。”柳薇确认道，声音平稳有力，像是在做任务简报。她目光扫过周围暗蓝色的晶体残骸和远处模糊的建筑轮廓。“这座遗迹，还有它代表的技术，价值无法估量。谁先掌握它，谁就掌握了未来的主动权。而你，陆修，是到目前为止唯一能安全接触其核心、解读其中奥秘的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苏明月不惜代价想得到你，基金会对你虎视眈眈，都是因为他们隐约察觉了你的特殊。现在这座遗迹的出现，你的重要性已经不再是‘稀有样本’或者‘可利用资产’，而是上升到了战略层面。”
陆修沉默地听着，右臂隐隐传来的刺痛感，不断提醒着他使用能力的代价，也印证着柳薇话语里的真实性。他确实能感觉到，这遗迹和他之间有种难以言喻的联系，那阵“呼唤”并非错觉。
“出去之后，”柳薇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距离，让他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眼中不容置疑的认真，“你将不再是需要评估和有限合作的‘民间技术专家’。‘盘古’计划，乃至更高层面，会为你和这座遗迹提供最高级别的保护和资源倾斜。但相应的，你需要承担的责任也是空前的。你会处于风暴中心，面对的不只是苏明月和基金会这种明枪暗箭，还有各方势力，甚至我们内部可能存在的觊觎和压力。”
她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重量充分沉淀。“这意味着，你和我将绑定在同一条船上。你的秘密，会成为我需要守护的最高机密之一。而我的职责，是确保你这把‘钥匙’，能用来打开正确的‘锁’，为国家，也为可能到来的变革，找一条相对平稳的路。”
陆修能听出她话里的诚意，也捕捉到了其中的警告。这不是简单的招安或利用，而是一种基于现实威胁和巨大机遇的、更复杂的同盟邀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之前修复她手表时那微弱的蓝光印记。
“我明白形势严峻。”陆修抬起头，目光与柳薇对视，“从来没想过能独善其身，尤其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可以接受这个定位，也会尽力配合。”
他略作停顿，组织着语言，确保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但我有个要求，或者说，是个希望。在遵从国家利益这个大前提下，我需要保留必要的自主权。我的能力，它的运作方式、边界还有反噬，还有很多未知。我不想变成一个纯粹被研究的对象，或者只是执行命令的工具。在涉及到能力运用和遗迹探索的关键决策上，我需要有发言权，我们必须共同商议。”
这是他的底线。他深知完全被掌控的后果，无论是苏明月的玉璜，还是可能的体制束缚，都会让他失去探寻自身真相和应对潜在危险的空间。
柳薇几乎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可以。这正是我向上级建议的合作模式。最高级别的保护，不等于把你关进笼子。你的独特性和主观能动性，本身就是最宝贵的资源。我会确保，在未来的合作框架里，你的意见得到充分尊重。我们的关系，是并肩作战的同盟，不是简单的上下级。”
她的承诺很直接，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这种干脆，反而让陆修觉得比任何誓言都更安心。他知道柳薇这种人，一旦做出承诺，只要不触及根本原则，就一定会尽力履行。
“好。”陆修吐出一个字，感觉胸腔里某种紧绷的东西稍稍松弛了一些。一种新的关系在此刻确立，比之前纯粹的工作关系更紧密，比模糊的私人情感更正式，它是一种基于共同利益、巨大风险和潜在信任的战略同盟。
就在两人间气氛达成微妙平衡的瞬间，一阵极其微弱、但绝非自然产生的震动，透过脚下的沙砾传了过来。
嗡——
那声音很低沉，带着某种规律的韵律，像是某种大型机械在水下运转的轰鸣，从能量罩外的深海方向隐约传来。
陆修和柳薇几乎是同时神色一凛，瞬间从刚才的深入交谈中抽离，恢复到高度戒备的状态。
“声音来源？”陆修压低声音问，目光锐利地扫向能量膜外的幽暗深海，但除了偶尔游过的发光生物，什么也看不清。
柳薇侧耳倾听，专业的素养让她迅速判断：“不是自然现象。频率稳定，是引擎声，大型水下推进器。距离……无法精确判断，但肯定在靠近。”
是敌是友？
“盘古”的救援？还是苏明月的人？甚或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基金会”？
柳薇快速从随身小包里取出那块刚被陆修复原的军用腕表，指尖在上面快速操作了几下。表盘上微弱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最终稳定在一个特定的频率上。
“信号太弱，无法建立有效连接。”柳薇眉头微蹙，“但能接收到这个强度的外部引擎信号，说明对方已经进入了这片海域的核心区域，而且功率不小。”
她抬头看向陆修，眼神凝重：“我们发出的求救信号可能被收到了，但也可能引来了别人。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陆修点头，心念一动，尝试再次催动蓝图系统，不是去修复或改变什么，而是像之前感应能量脉冲一样，将感知如同涟漪般向能量罩外扩散。
一瞬间，各种杂乱的信息流涌入脑海：海水的压力、远处鱼群的游动、深海暗流的涌动……以及，不止一个来源的、带有明显人工痕迹的能量波动！这些波动强弱不一，分布似乎呈现出某种包围或搜索的阵型。
他猛地睁开眼，脸色有些发白，这次大范围的被动感知消耗也不小。
“不止一艘。”陆修沉声道，“好几个方向都有能量反应，很像是在进行区域扫描。”
形势瞬间变得紧迫起来。救援的希望与未知的危险同时逼近。
柳薇当机立断：“这里不能待了。我们需要找个更隐蔽、更容易防守，必要时能快速脱离的位置。”
她的目光投向之前感应到能量脉冲、传来“呼唤”感的暗色水晶丛深处。“去那边。那里的能量场或许能干扰外部探测，而且，如果真有所谓的‘核心控制区’，那里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陆修没有异议。那个方向的呼唤感，以及可能隐藏的关于遗迹和他自身能力的线索，此刻也成了他们战略考量的一部分。
两人不再多言，默契地一前一后，加快脚步，向着那片被巨大暗色水晶簇笼罩的幽暗区域潜行而去。
沙地在脚下沙沙作响，头顶能量膜模拟出的“天空”依旧虚假地明媚着，但空气中已然弥漫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