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竹林深处,空气湿润而清冷。
这里是位于港区深处的一家名为“清风”的高级传统料亭。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一盏素雅的纸灯笼挂在门檐下。四周戒备森严,三步一岗的黑衣保镖与周围静谧的竹林显得格格不入。
茶室内的榻榻米上,岛津健太郎正跪坐着煮茶。墙上的液晶电视被调成了静音,只有画面在不断闪烁,但那一行行加粗的红色新闻标题,依然触目惊心。
字幕滚动着爆炸性的信息:【内阁特权中止!石田一诚涉嫌煽动内乱罪、巨额受贿罪,被东京地检紧急逮捕!】
镜头晃动得很厉害。石田一诚被两名检察官一左一右夹住手臂,强行架向检务车。
镜头里,石田一诚的头发凌乱,那身代表荣耀的纹付羽织被扯开了一半。他对着无数闪烁的镁光灯,面容扭曲,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从口型依然能辨认出他的疯狂:
“不是我!是妖术!是那个妖精!那是个魔女!!”
然而,没有人理会一个“疯子”的辩解。他被强行塞进检务车,紧接着,新闻画面切换,播音员面无表情地播报着他名下多家关联公司突然宣布“破产重组”或“注销”的消息。
“这就是弃子。”
岛津健太郎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将一杯刚刚冲泡好的玉露茶推到陆修面前,“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些躲在幕后的人,下手比谁都快。石田完了。”
陆修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看似正义的审判背后,不过是另一场权力的洗牌。石田的那些政敌——内阁里的温和派,或者是早已对他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根本不在乎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个借口,把这块绊脚石彻底按死。
就在这时,茶室的樟子门被轻轻拉开。
原本坐姿随意的岛津健太郎动作一顿,立刻改为正座,额头紧贴手背,行了一个标准的土下座大礼。
“殿下。”
陆修三人转头看去。
走进来的男人并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绣有皇室十六瓣菊纹的黑色和服。他大约五十岁上下,身形极为矮小清瘦,身高目测只有一米五五左右,但那张冷峻的脸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却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他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托盘的侍从,以及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神情恭敬的西装男子——显然是通译。
高御宫千崎亲王。皇室激进派的领军人物。
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动作极其优雅,每一个细节都符合最严苛的皇室礼仪,但那种骨子里透出的疏离与傲慢,却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与凡人隔绝开来。
柳薇和叶红翎对视一眼,并没有像岛津那样跪拜,只是礼貌地站起身微微颔首。
千崎亲王坐定后,目光扫过三人,在柳薇脸上多停了半秒,最后停留在陆修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一名侍从立刻上前,跪在桌旁,将手中那个极为精致的黑漆描金木盒轻轻放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黑色的天鹅绒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碧绿色的勾玉。
正是那枚引发了东京暴乱的八尺琼勾玉。
“神器,唯有天皇陛下方能执掌。”
千崎亲王开口了,声音尖细而冷冽。身后的翻译立刻将其转化为标准的中文,甚至连那种蔑视的语气都还原了几分。
“石田之辈,不过是沐猴而冠。”千崎亲王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勾玉的表面,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病态的痴迷,“八尺琼勾玉自古存放在皇室密藏,唯有天皇在继任之后,在伊势神宫的见证下开启密藏,方能得到使用方法。它承载的是大和民族的魂,而不是用来给那种低贱的政客拉选票的工具。”
他抬起头,眼神阴鸷:“数年前,有一个势力庞大的国际组织找到皇室,以‘共同研究’为名,借走了它。我本以为他们能解开神器的封印,重振皇室威光。没想到,他们竟然背信弃义,将神器转手交给了石田这种跳梁小丑,甚至用它来操纵民意,这是对皇室的背叛和奇耻大辱!”
柳薇心中冷笑。这位亲王把自己摘得倒是干净,所谓的“借去研究”,恐怕也是因为他自己的野心,想利用那个组织的力量来打破战后皇室被架空的局面。如今石田玩砸了,他才跳出来充当“正统维护者”。
“亲王殿下,”柳薇开口,语气不卑不亢,“既然神器已经物归原主,石田也已经倒台,那您找我们来,是为了什么?感谢我们帮皇室清理了门户吗?”
“感谢?”千崎亲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们也好,我也好,石田也好,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陆修:“你们帮我拿回了勾玉,这很好。但皇室流失的重宝,不止这一件。”
千崎亲王的声音压低,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贪婪:“还有一件——天丛云剑,也就是世人所说的草薙剑。据我所知,它被那个组织藏在了富士山的某个秘密据点里,被一个自称剑圣的狂妄之徒拿着。”
草薙剑?剑圣?
“把它带回来给我。”千崎亲王抛出了他的筹码,“你们现在是全日本的通缉犯,无论是警方还是那个组织都在找你们。只要你们答应把剑带回来,我就动用皇室特权,彻底抹去你们在日本的所有‘行动痕迹’,并且事后安排专机送你们安全出境。甚至……我可以给你们那个组织在富士山据点的详细结构图。”
这才是真正的交易。
这位高傲的亲王,并不在乎陆修他们是谁,也不在乎死了多少平民。他只想要回属于皇室的、能够赋予他力量的“圣器”。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千崎亲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冰冷,“哪怕是暂时的。”